阿布钴让下人搬了一张椅子来,他上前低下身子与瑶姬说:“王妃,地上凉,起来吧。”他使了个眼色给阿朗。阿朗过去,想与阿布钴一起把瑶姬从地上扶起来。瑶姬推开了他们,“你们人送到了,该说的,我想知道的,你们都告诉我了。你们走吧。”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轻轻牵起嘴角,握上了耶律展僵硬的手掌,“我想陪展待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们了。”人回来了,不日就该火化。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好似他以前握着自己那般。她靠着棺,想与他近一点,这样黄泉路上他不会冷也不会觉得孤单。
这般情景,还能说什么呢?阿布钴与阿朗跪在地上,沉沉地给瑶姬磕了一个头后便就离开了。这个头,也是给耶律展的,主仆情分也好,还是同僚,值此之时,一切都画上了句号,算是郑重告别。
上京的皇宫里,辽王一人坐在朝堂之上。下了朝,百官都走了,可他还是不想走。他记得以前耶律展都是站在最前面的,与他的王兄虽说不和睦,但是他对辽国的心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年轻的儿子,就这般走了,他心里头的失落和难过真是锥心啊。
耶律邕站在朝堂门口,看着父亲难过的神情,他此时感觉到是他做错了。他与耶律展应该先是手足而后再是王子,是他害了他。父亲应该也是懊恼的吧,他看到朝堂顶上的人将面孔埋在掌心间,疲惫的肩头轻微在耸动。他好想上前,跪在父亲面前,与他认错。可转念,这不就是皇家吗?生来带着富贵荣华,却要活在阴谋杀机之间,最后只有一个人能登上这最高的位置。向来都是孤家寡人,所以高处只能有一人。用儿子的身份再看一眼父亲,他低首便转身离去。
西夏军离开乔巴山之时,瑶傑因为失了右臂而昏死过去。胡俊生弃了手中的长刀后,他便就被团团围住,脖子上架着得利刃不知有多少。是铁木啸下令让人不要伤他,他才得以捡了一命。坐在囚车里,他屈膝坐靠在里头。一路上的沙尘打在他脸上,他不觉得疼,脑海里一幕幕都是耶律展将死之时的画面。
“嘿,妖兽!吃饭了!”外头看着他的士兵给他扔了一个冰冷脏污的馍馍,他低头看着脚边的吃食,并没有胃口。
那士兵见他不吃不喝,口出恶言道:“妖兽就是妖兽,这都走了三四天了,不吃不喝倒是真皮实。”他围着胡俊生的囚车走了一圈,掏出腰间的鞭子,猛地抽打到胡俊生的身上,像是打一只狗一般的说道:“尝尝大爷的鞭子,可是比馍馍香啊!”好似变态一般的戏谑,士兵越抽打越用力。
忍着身上尖锐的痛楚,胡俊生没有闪躲。他在想,当时捅上耶律展的那一刀应该比这疼上千万倍吧,他闭上眼,任士兵抽打。身上的衣衫已被打烂,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将破败的衣裳染红了。
“别打了,留他一命!”远处来了人,他喝止这士兵挥鞭。大概是一个小头头,士兵听了后便就收手,他冲胡俊生的身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的说:“算你运气好,大爷不打你了,留你一口气!”
这一口气本就是自己偷生而来,若不是自己闪躲,师兄怎么会死?胡俊生的脑海里又在上演那一幕。他也想放下,也想不再去念,可是控制不住。这一时,他突然明白了,原来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往后的余生都将会带着逝去的人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