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胡言。”辛长年有些恼。依她这么说,这么多年在这寺里学的佛经都是假的吗?这些是他从小学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低头,舔过下嘴唇,摇头,“也许只是……我比较晚。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还不能上戒疤。”
他咬着唇低落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赵玲珑觉察自己说错了话,她仰起身子,伸手抚上他的下巴,“别咬唇。”他太累了,她知道自己不该提的。后院的青石板下还躺着他心头最重要的人,他一定很焦灼。柔声安慰他,轻抚他的后背,“不早了,你躺下睡吧。睡一觉就没那么累了,明日我陪你再寻兵符,若是找不到,我们就去兰州找九叔叔问。我刚说的都是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只手软软的触碰着自己的唇,他抬眼看着眼前漂亮的面庞。他心中好像蒙上了一层纱,不知是乱还是迷。她没有错,她只是说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难道不疑惑吗?他疑惑过,只是没有去想,或者他是害怕答案如同她说的一样。为什么这么害怕?也许不让他皈依就好比这福照寺从未接纳过他。天下之大,他什么都没有,除了福照寺。心中的信仰被贼人杀尽,如今的他是什么?他不知道。
“你什么都有……”他触摸上她的双颊,她是那样的美好,他好羡慕她。
他的唇流血了,还未来得及擦去指尖上沾到的血,却被他生生将脸抬起。他眼中的东西她看不明白,却让她心生怜惜。她想与他说,别难过,还有自己会陪着他的,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双目相对,一个犹如困兽,一个好似冰沁雪莲能治愈伤痕,呼吸之间便就成了湿糯。口中的血腥味很淡,赵玲珑坐靠在他身旁,拥抱住的是一个迷失的男孩。双手触及到他的后背之时,他翻身将她带入帐中。一条闪电照亮,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她是这般的不应该。“对不起!我不该的!不该的!”他一下便就翻下床,惊出一身汗。
“不是你的错。”赵玲珑从他身后抱住,她不想让他走。“长年,是我对你存了心思,你不必苛责自己。”这一路与他相处,她心中生出了情愫。自踏入福照寺开始,她总是想要与他亲近。她知道,其实自己才是那个不该的人。
他用巧劲松开腰间的那双纤细的手臂,“我是出家人,不合礼数的。况且,公主这般尊贵,长年绝对不敢,也不该欺辱公主。”他淡淡说出这些,便开门欲要离开屋子。
“别留我一人在这里。”赵玲珑掀开帐帘,看他走的决绝,心头失落又害怕。对着他的背影,似是乞求一般的说:“公主不是什么都有的。现在的我只有你。长年,不要将我丢开。”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丢脸,也知道是完全没了公主的尊严。可是她依赖他,希望他回头。况且,他如今不是出家人,他还俗了。
脚步还是停下了,半开的房门也终于还是被关上了。辛长年不明白,自己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抹了一把面,他不知这是不是自己欠的孽债?“我满身杀戮,性格孤僻也不善与人交流。就说是普通男子,总是应该有文韬武略,显赫家世,一身功名才能博得女子欣赏。我辛长年,除了杀仇,没有任何长处,你赵玲珑看上我什么?”说完,他不禁一个冷笑。
一声冷笑倒是将赵玲珑惹得脾气上来了,这是在激她吗?她目光凌冽的看着他的背影,说:“喜爱便就是喜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想着这些时日与他的相处,将心头的柔软细数道:“你虽性子安静不爱多言,但你细致入微,护我周全。你虽没有功名,但你文韬武略不逊世家公子。说到家世,你怎么就确定你不会是出生于显赫人家?再说,我不在乎你的家世。这一路,只要是你陪着,我就觉得很心安。”说到后头,那一鼓作气的姿态又弱了下去。她不知为何就这般冲动,终是退一步,垂下帐帘,“罢了,是我在犯糊涂,我苛求了。”
一声叹息,他不是有意讥笑的。“这般夸赞,长年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他担不起这些赞赏。转过身子,原以为会见到鼻头泛红双颊垂泪的她,可眼前只有被风吹起的素白色的帐帘。罢了,他也是糊涂的,他何尝不是在苛求她?
大佛殿前,辛长年闭目诵经。心中孽障太多,怕一念入魔障之中难以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