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伏传这样的体格容貌,王老汉看了就心动。
真有身份的公子哥儿,身边哪会不带着随从?孤身漂亮的小白脸,捆下来好好享用一番,玩腻了直接掐死埋在院子里,就像是水流进了大海,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老汉正在疯狂盘算着这事儿,冷不丁被伏传说中心事,嘴皮一抽:“我这无耻下贱的女儿,自打死了奸夫,人就疯了一半。老汉不知道她对你说过什么离谱的话,你若是好人家的孩子,趁早与她断了干系,好好儿回家去吧!”
伏传回头看了王姑娘一眼。
王姑娘脸上带着很浓的妆,白粉敷面,朱唇涂脂,看不出脸色。
这个被伤心愤怒逼得鬼道堕魔的女子,在石头怪的帮助下,杀了许多人,有些人确实该死,有些人则完全是被迁怒就因为长得像王老汉、王老太,说话的声音像王老汉,某些习惯像王老汉,就被王姑娘偏执地迁怒杀死。
然而,她杀了那么多无辜或不无辜之人,却始终不敢来找王老汉和王老太复仇。
伏传无法理解她的愤怒和胆怯,只能认为这是根深蒂固的孝道作祟。人不能杀死自己的父母。哪怕王姑娘堕了魔,她也依然是个大孝女,不敢碰父母一根头发。
他承诺过,要替王姑娘报仇。
“啊!”
王老汉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身材魁梧、自认宝刀不老的王老汉,双手捂着,鲜血很快从叉开的棉裤濡湿。
王姑娘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因疼痛震惊而面目狰狞、吱哇乱叫的王老汉,似乎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似乎在享受着王老汉此刻的痛苦。
伏传对此也算轻车熟路。
毕竟最初与晏少英、颜宝儿等人行走江湖时,就常常干使人一凉的把戏。
王老汉是否与男子通奸,伏传当然管不着。可这恶汉逼奸亲生女儿,就值得一千次宫刑。旁人或许会觉得剃人小头不大体面,伏传就没这方面的顾虑。若不是王姑娘在场,他能把这恶汉的小头切成一百等份。
王姑娘慢慢地回过神来,在地上打滚的王老汉也逐渐从剧痛中适应,叫声渐缓。
伏传走到王老汉面前,揪住他的发髻,让他抬起头来:“你要向王姑娘赔罪,为她正名。”
王老汉疼得涕泗横流,平素无比严肃的一张脸,居然喷出了鼻涕泡泡,哭喊道:“我是她老子,老子给她赔什么罪?她受得起?贱出汁的,老嗷!嗷嗷嗷!嗷!”
伏传捏着他的手直接把他的胳膊戳出一个小洞,指尖抠住了骨头,王老汉痛得不住嚎叫。
伏传并不持续出言威胁,他只是缓缓指尖使力。
没多久王老汉就认怂了:“爹错了!小慧,小慧,你快让他住手!快他娘的让他住手!王慧姬你这贱妇!竟敢使人殴伤亲父!不孝的杂种!我必要将你送官,告你个不孝!砍了你的脑袋!”
王姑娘一直都在看着他,看着他涕泗横流,看着他喷出鼻涕泡泡,看着他前所未有的软弱。
就在此时。
王姑娘突然快步上前,狠狠一脚,踢中了王老汉满是鲜血的。
连伏传都没想到王姑娘会有这么一脚,王老汉更是始料未及,疼得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见王老汉叫得大声,王姑娘居然阴着脸死死一脚踩在他伤处,开始狠狠地碾压。王老汉直接疼得脱了力,想挣扎都没力气,完全放弃反抗只顾得上嚎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厥。
伏传:“”
见王老汉不动了,王姑娘方才如梦初醒,踉跄退了一步。
“王姑娘?”
王姑娘低头看着自己沾了血的靴子,突然笑了笑,说:“原来,他也会痛。受了伤也会流血,被人踩在脚下也会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我头顶那片黑沉沉的天原来他不是天,他也只是个人流血就会死的人。”
不等伏传说话,她在头上摸索着,拔出一支刚戴上头不久的双股金钗,狠狠握在手里,目光去寻找王老汉头颈处的要害。
伏传连忙说:“王姑娘,我可代劳。实在不必为难自己。”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王姑娘咬住下唇,死死握住金钗,猛地朝王老汉侧颈刺下!
她的运气非常好,第一下就刺中了王老汉的大股血管,鲜血噗地迸射而出,嘶嘶地拍在了王姑娘的脸上。她往旁边躲了躲,用袖子擦去糊住了眼睫的鲜血,又是狠狠一下刺在伤口,把两个小窟窿戳得更大,喷出来的血量越发可怕。
“我要谢谢你。”
鲜血打湿了双手,王姑娘再也握不住金钗,她在血光中喃喃:“我一直都害怕他。若非伏公子带来回来,与他了结此生恩怨,我只怕对他的恐惧害怕,会带到我的下一世”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看着伏传的双眼:“我还会有下一世吗?还有机会做人吗?”
伏传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姑娘是哪家信徒。反正照我自幼所知的道理,是非恩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姑娘既然三魂齐备,来世可期。”
“那就好。”王姑娘将金钗扔在地上,整理好衣衫,把沾血的斗篷解下,问道,“还好看吗?”
伏传认真看了几眼,说:“有些弄脏了。回去换身干净的吧?”
王姑娘不禁笑了笑,摇摇头:“不必啦。我也会害怕的。迟早都是要死,趁着我现在还不怎么害怕,早些送我上路吧。”她又略带些忐忑地问,“会不会很痛?”
伏传开始不忍心了,忍着情绪安慰道:“不会痛。我会很快的。”
王姑娘“哦”了一声,又说:“伏公子,我死之后,请将我烧成灰,洒在河里。不要告诉圆通我去了哪里。我不想让她祭拜记挂我。”
伏传点点头。
王姑娘又说:“我死之后,请将我家铺子也放火烧了,不要伤害我娘。她一辈子依附我爹活着,为了从我爹身上讨这口饭吃,什么气都能忍,什么恶都敢做,我不想杀她,也不想轻易饶了她,爹死了,爹留下的所有房子铺子钱财我要她一分都得不着,下辈子无依无靠。”
伏传摇头拒绝:“你不想留给她钱财,我可以把你家的房契地契银钱都带走,放火烧屋不行。”见王姑娘还要坚持,伏传无奈地说,“姑娘,你看看你家的格局,左右都连着邻居。我若为你放火烧屋,触犯了门规,我要受诫的。”
王姑娘看着他居然忍不住笑了笑,说:“原来你们还真的都是好人。”
伏传无奈。
王姑娘自行进屋,把王老汉收着的房契地契和银票找了出来,放进灶膛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出来时抱着一个银匣子,全都交给伏传:“不及你给我花用的多。”
伏传就把银匣子包好收起来:“到时候我给圆通送去吧。”
王姑娘点点头:“也好。”
两人相顾无言,王姑娘嘻嘻一笑:“你来吧。我要走了。”
王姑娘许愿要一个不流血的死法,这对寻常人来说很难,对伏传来说不费力,真元轻吐,震断王姑娘的心脉就行了。速度很快,死法也不痛苦。
伏传将手抬起,还未及碰触王姑娘肩膀,又问了一句:“姑娘还有遗言么?”
王姑娘想了想,问:“若我来世也想去你的门派,当一个体面的好人,可有什么好法子?”
伏传被她问得哭笑不得,想了半天,才说:“法子就是运气好吧。”
“真想去啊。”王姑娘喃喃一句,缓缓闭上眼,“愿我来世有段好运气吧。”
伏传等了片刻,见王姑娘不再说话,便将手轻轻贴在她背心,掌力轻吐。
王姑娘瞬间失去了生机,软软地倒在了伏传的怀里。他看着王姑娘沾着鲜血的脸颊,伸手替她理了理头上的钗环,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姑娘说他们来迟了四五年。
伏传看着她失去了生机的模样,心想,我确实来迟了四五年。她本不该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