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当汽车拐过一道弯时，佐尔格从车窗里看到了对面橱窗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马上招手叫停。

“我就在这里车下吧，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他是日本的一个新闻记者，你要的答案，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

“但愿如你所说，而不是去会情人。”

佐尔格下车后，吹着口哨对着后视镜做了一个潇洒的甩头动作，奥特哈哈大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对面街口，招牌上写着几个西里尔字母以及东方人的方块象形字，那里是俄国人开的一家咖啡馆，脚下这座新兴城市的人口超过了一百二十万，号称亚洲第一，里面住着形形色色的民族，华夏人、满洲人、朝鲜人、俄国人、蒙古人、当然还有自称是主人的日本人，其中的俄国人又分两种，一种是苏俄人，一种是白俄人，也就是十月革命后被驱赶出来的俄国人，他们对于红色帝国的仇恨，比西方世界还要深刻，甚至甘于为旧敌所驱使，充当进攻苏俄的急先锋，从五年前，苏俄人就在国内掀起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清查事件，为此有许多人叛逃到了别的国家，这些人熟悉当地的一切，或许日本人收到了某种讯息，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奥特摆摆手，汽车再度上路，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变淡了，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的时候，读卖新闻上海总社记者西里龙夫正拿起一份报纸，上面的抬头是大同报几个字，这份八开的报纸是满洲国政府机关的喉舌，在佐尔格看来，他们不过就是照抄从日本过来的新闻，把它变成满洲人自己的文字罢了，那么问题来了，西里龙夫为什么要去读这种旧闻摘要呢？

“佐尔格君，你这是从哪里来？”

“大和旅馆，路过这里，看到你，就进来坐坐。”佐尔格用熟络的日语回应，解开围巾和大衣，将它们放到椅背上，同时一招手叫来了服务员，一个金发碧眼的毛妹。

毛妹见怪不怪地端来一杯咖啡和几块蛋糕，佐尔格看样子是饿坏了，双手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端起咖啡灌下去。

“您这样，可不像是一位新闻从业者。”

“记者应该是怎么样的？西装笔挺，优雅自信？不不不，你错了，抢新闻，就要有狗一样的嗅觉，狐一样的灵敏，虎一样的冲劲，去他妈的优雅。”

一阵旁若无人的大笑之后，两人都端起了咖啡，装作不经意地左右看了看，尽管他们的行为不符合常规，可是显然碍于两人的身份，没有人敢上前来找麻烦，这也是佐尔格想要达到的目地，这座城市充满了密探，谁也不知道，那个前凸后翘的毛子侍者或是吧台里慢吞吞的老白俄，哪一个是特务机关的人。

“中西君还在上海吗？”佐尔格将声音压得很低。

“是的，他在派遣军司令部担任华国抵抗力量调查室主任，主要搜集一些游击队的资料，我是从东京来的，途经新京。”西里龙夫同样低声说道。

“因为德国代表团？”

“嗯，佐尔格君，你有什么消息可以提供给我们的吗？”

西里龙夫嘴里所说的“我们”，是指潜伏在日本国内的另一个地下党组织，与佐尔格的上级并没有关联，只是因为同一组织和相似的利益，才会达成一个合作的目地，合作的方式就是相互之间的情报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