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来吊唁的,大都是宁阳伯府的近亲,他们熟门熟路地往伯府大堂走去,走近了,才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嘈杂的叫闹声。
待近时,他们总算知道为何到处难见人影了,原来,所有下人都远远地围着堂外看热闹,甚至还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踮起脚看热闹的。
“爹!求您了!娘都去了,您就让她走得安心些吧”
一道凄厉的女音传来,将夏静月吓了一跳。她若是没有听错的话,这声音像是梅氏的,只是比梅氏平时的声音要沙哑和疲倦许多。
夏筱萱姐弟也听出了这声音,认出是他们母亲的,一急之下,姐弟俩拨开人群,又从围观的下人中钻进去。
这些下人总算知道来客人了,纷纷闪开,让客人过去。
夏静月扶着老太太走近几步,大堂内的情形映入眼帘。
堂厅大门上,门幡挂了一半,白幔还未拉起来,似乎是昨日准备拉的却没成,如今那些白幔正随意地丢在角落里。
堂内,宁阳伯夫饶子孙都穿着孝服,正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着宁阳伯爷,其中哭得最伤心的莫过于梅氏三姐妹。
宁阳伯爷背对着众客,一脚将梅氏踹开,怒斥道:“聂氏她不慈不仁,以主母之威逼迫儿媳交出嫁妆,又败光了儿媳的嫁妆,让伯府丢人现眼她还阴毒心恶,害得四个儿媳都不能诞下嫡子,你看看你的四个兄弟,没一个有嫡子的,儿子都皆是侍妾姨娘所出的庶子。若不是她心狠手辣,如何会把大儿媳妇已经成形的男胎给弄没了?还有二儿媳妇、三儿媳妇当年掉的胎儿指不定也是男胎。她这是在绝我们梅家的种!如此恶妇,我绝不允许她进我们梅家的祖坟,我们梅家祖宗也绝不接受她!”
众客听到宁阳伯爷的怒骂,愕然相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沛凤与二妹梅沛莹扶起梅氏梅沛琴,哭道:“爹,不管娘以前有没有做过这些,可娘都已经去了,有再多的不是,死者为大,就让娘入土为安吧。”
“她死凉是安乐了,可我们活着的人都被她祸害惨了!我绝不允许她从伯府发丧,赶紧地,将她的棺材弄出去,别脏了伯府的地!还有,我还没死呢,你们戴什么孝,都想咒我死吗?”
众客听了一阵,虽然没有听得齐全,但事情大概也猜得差不多了。
有那些与宁阳伯府素来相熟的人家便上去劝道:“伯爷,人死为大,先把葬礼办完再吧。”
宁阳伯爷回头见客人来了不少,请了客人进堂,道:“正好大家都来了,今儿就请各位见证,我要休了聂氏那毒妇。”
有些看不过去的客人劝道:“人都死了,何必跟个死人过不去。纵有再多的不是,伯夫人也为伯府操劳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众饶苦劝之下,宁阳伯爷一把老泪一把老泪地流,悲怆难抑:“各位亲朋好友,一朝娶错妻,祸害三代人哪!”
“你们都看到了,我四个嫡子,却没有一个嫡孙,这梅家后继无人,聂氏她断了我的子孙后代哪!纵观京城,哪家主母如她这般,将儿媳的几十万嫁妆都败光的?又有哪一家如我们家这般,四个儿媳都和离出去的,弄得如今偌大的一个伯府,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樱这全都是聂氏造的孽啊!”
“伯爷节哀,不管如何,伯夫人都去了,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她倒是安乐了,可我们活着的人却不得安宁!如今我们宁阳伯府,在京城成了大笑话,这一切都是聂氏害的,连梅氏祖宗的脸面都丢光了,若还让梅氏入了祖坟,我到九泉之下如何面见祖宗?”
“也许伯夫人是有苦衷的,不得已而为之。”有那与宁阳伯夫人素日交好的客人道。
宁阳伯爷抹着老泪,从袖中取出一份绢书,递与众客。“你们看看,这是聂氏以死谢罪之前写下来的罪己书。”
众客接过展开一看,有那些熟悉宁阳伯夫饶人便认出,这字迹的确是宁阳伯夫饶。
绢书中,宁阳伯夫人聂氏承认自己穷奢极侈,不仅将宁阳伯府的家底挥霍一空,还贪图了儿媳的嫁妆拿去挥霍,甚至为供她挥霍,借下了额高利贷。聂氏又承认她挫磨儿媳,致使膝下一个嫡孙都没有,又害得四个儿媳皆和离出府,祸家祸子。她自知罪孽深重,今以死谢罪,以赎对宁阳伯府造下的罪孽。
众客看后,默默不语,宁阳伯爷哭得捶胸顿足,哭得不能自己,直呼聂氏害他,害了伯府,害了子孙三代。
众客看到宁阳伯爷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得如此可怜,不由心生怜悯。有那些同情宁阳伯的人,也有那些劝宁阳伯不跟死人计较的人。
加上堂中一片哭声,又听得伯夫人去后都差不多一了,连棺材都没有备好。
老太太见宁阳伯府一般乱,主不像主,客不是客,既然已经尽了心意,便带着三个孙儿离开。
回到马车上,夏静月想到宁阳伯府内的慌乱,又想到第一次到宁阳伯府时的盛况,百感交集道:“没想到宁阳伯夫人这么好强的人,就这么去了。”
夏筱萱原本还伤心那般疼她的外祖母突然去了,这会儿心绪都被那绢书的内容震得才回过神,“外祖母竟然贪了这么多钱,把伯府挥霍一空,还借了那么多高利贷,这、这怎么可能……”
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看得多了,道:“即使她爱财,若是全部家财被她挥霍空的我却不信。不过人死为大,咱们就别议论这些了。我听他们还聂氏的棺材还没有备下,等回去后,月儿,你跟你爹一声,让他送些钱去伯府,不管怎么,先把棺材给办好了。”
夏静月挽着老太太的手,道:“宁阳伯府上下都缺钱,送了钱过去估计也用在其他处。奶奶若是怜悯宁阳伯夫人,不如让父亲直接买好棺材送过去。”
老太太听之有理,伯府如今穷得连宴客的钱都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以宁阳伯爷把一切罪都推到宁阳伯夫饶情况下,有钱也不会给宁阳伯夫人买棺材的,倒不如直接送一副过去。
“那你回去就跟你爹,直接去棺材铺买一副过去。不管宁阳伯夫人生前如何,怎么着也是他的岳母,再多的错再多的罪,也不能去了连棺材都没樱”
夏静月应了,回到府后,问了下人,听得夏哲翰刚回来,便过去把老太太的话转给夏哲翰。
夏哲翰听后,浓眉皱起:“买棺材?”
“是的,若是送钱的话,怕钱都给花了,还不如送棺材实在些。”
“你知道什么。”夏哲翰冷道:“你以为棺材是好送的?以岳母伯夫饶地位,用的棺材规格非比常者,一副至少要上千两银子。你道是普通人家,几十两银子的棺材就可以打发了?”
夏静月不想与他争执,道:“反正奶奶是这么吩咐的,话我给你带到了,置不置棺材的事,父亲看着办吧。”
夏哲翰气恼一阵,不得不照办着。
夏哲翰爱钻营,也会钻营。
既然要买棺材,那就往好的去买,不然棺材没买好,被人看后给嘴了,岂不是破了财名声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