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桡在小院中站了良久,打量着这个从来没有让他体味过温情的家,回忆着他从小在这里受到的冷遇、谩骂、责打。
而这么多年来,姚殊嫁给他,也被迫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与他们的孩子一起,忍受他曾经受到的不公。
他又想起姚殊带着怒意的眸子,仿佛一下子把他从无知无觉中烫醒。
是的,他绝不会再让妻儿回到这个地方。
待林父和林卫回了家,已经是傍晚时候。
林卫唤了林桡一声“大哥”,而林父却对他视若不见,径直进了正屋。
林桡拍了拍林卫的肩膀,问:“二弟,近来家中如何?”
林卫憨憨地笑了笑:“还是那个样子,还能怎么样呢!”
林桡与这个弟弟并不亲厚,也不想多说什么,只道:“你去把三弟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林卫倒是一直以来十分尊敬大哥,但凡林桡的吩咐,他想都不想便会照做。
等林卫、林宏两兄弟到了正房的时候,却见林父满脸愤怒地坐在炕上,把旱烟抽的满炕都是,下首的林桡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王氏在一旁嘟囔抱怨:“你这老不死的,犟什么犟?谁还跟钱过不去了……”
林宏一直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仗着王氏的溺爱,径直往椅子上一坐,问:“大哥说有事,倒是快说啊!我还要去温书呢!”
林卫也有些奇怪,却没有开口。
林宏见众人都不说话,不耐烦道:“阿爹!到底什么事?”
林父阴沉着一张脸,道:“问你大哥!”
林宏嬉皮笑脸,问林桡道:“听说大哥在战场上立了功?这次回家,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想着我们兄弟两个?”
他是林家三兄弟里最机灵的一个,打小便会看人眼色,知道阿爹和阿娘不喜大哥,便也从来不会对林桡有什么好脸色。
早年还没读书的时候林宏也要做家事的,可什么脏活累活他不做,全部推给林桡。
林桡除了反感父母之外,最看不上的便是林宏,并没有想要理会他。
只是对着林父道:“既然二弟三弟也来了,不如听听他们的意思。”
不等林父开口,王氏急哄哄道:“你二弟三弟与我肯定是同一个意思!”
又埋怨林父:“老大想分家便分了!况且他单出去另过,老二和老三也都还在家的,这有什么好恼的?”
林卫和林宏俱是一愣。
林父发火道:“我还没死呢!这小兔崽子就想着分家了!不是咒我早死是什么?!”
林宏瞧见大哥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模样,也在一边拱火:“是啊,想来大哥是要飞黄腾达了,这便舍弃糟糠父母……”
听了这话,林桡直皱眉。
糟糠之妻便罢了,哪里有糟糠父母一说?
林宏这书,怕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
王氏这下坐不住了,直嚷道:“老三,闭上你的嘴!你大哥可是答应了,日后每月给家里十两银子的!”
听说给银子,林宏眼睛亮了亮。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十两银子够他在镇上喝多少次酒,请多少次客,又开始猜测,自己大嫂在镇上究竟挣了多少银子。
突然又想起周氏小家子气的性子,若她在场,肯定能捞更多的好处,便对王氏道:“阿娘,分家这样的大事,要不要二嫂也在场?”
王氏眉头一皱,还没等她说话,林卫终于忍不住道:“孩他娘头还晕着,下不来床……”
林父把烟斗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骂道:“分家分家,整日里不想着怎么把家里的地种好,偏一个个的,闹腾着要分家!只咒你老子死了,也好把这家分了!”
林宏脖子一缩,抱怨道:“阿爹,分家可不是我说的!是大哥要分!我可要给您老人家养老的!”
林父对林桡怒道:“你是不是咒你老子?”
眼看战火又蔓延到自己身上,林桡早练出了一副火烧不上身的本事,任由林父发再大的脾气,还是那样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
他只道:“分出去单过而已,您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