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三弦送你。
许乔满脑子回荡着应文林这句话。
这把三弦……做工好,音色也好, 木制的琴身经年累月被盘出厚厚的包浆。雨林野生的蟒, 选用的是最好的尾背部蟒皮, 鳞片规整,薄厚均匀。
这样的皮, 一条成年蟒最多也只能剪下来三张。
许乔神色纠结,迟疑的目光在三弦停顿片刻。两瓣唇微张,在应文林期待的目光中,差点就要答应。
话临出头又打住了。
他哪来的时间去加入应文林的民乐团。
别说经纪人莫成弘这边后面还要给他安排工作,光是高茗那头,设计稿和美宣就要耗费不小的精力。
许乔叹了口气,念念不舍地要把这三弦塞到应文林怀里。
应文林哪里想接,躲开退后几步看着许乔痛心疾首:“咱们民乐团对人才很重视, 你来了肯定会好好培养的, 每年咱都有大把去世界各大音乐厅的演出机会和交流机会!”
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民乐团近些年, 那些颇有成就的老艺术家因为年纪、身体原因, 一个接一个退居幕后。
接班的年轻人们实力又不足以撑得起大局。民乐团青黄不接, 近几年在世界音乐殿堂交流会表现欠佳。
应文林愁白了头发,年年去音乐学院搜罗人才, 时不时跟老友打听有没有天赋出众的孩子, 甚至跑了不少趟戏班子和相声茶馆。
但真正有天赋的到底少,找来了,也暂时不能独当一面。
许乔今晚那三弦,却让他一下子拨开云雾见月明。
技巧、灵气, 都不像是许乔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
台风稳健,韵味十足,那弹三弦云淡风轻模拟动物叫声的法子,应文林自问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做的出来。
这可不就是民乐团一直要找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能给他跑了?
“应老师。”许乔前两步,还想将三弦还给他,“我不能加入民族乐团。”
应文林摆手,死活不接:“你拿着,拿着!”
许乔:“……”无功不受禄,我怎么拿。
应文林见许乔还要推拒,大手一挥:“你不加入咱们民乐团,我也送给你!”
……
好大方。
这三弦您不是宝贝的很,宁可手腕扭伤也不能伤到它分毫的吗?
许乔看应文林表面豪爽,眉眼却不自觉抽搐,明显肉疼的样子,有些想笑。
他轻咳一声:“那我可真拿着了啊应老师?”
应文林别开脸,挥挥手:“拿吧,拿吧,送你的。”
尾音细听有几分颤抖。
许乔乐了,哪还会真要他这三弦。
小心把三弦放回琴盒,将琴盒塞到应文林手里,许乔声音认真了几分:“应老师,您这是把好三弦,给我是浪费了,我能弹的机会也不多,所以还是您自个儿留着。”
应文林怔了一下,接过琴盒,半晌忍不住问道:“你这三弦的功底,是从小练到大的吧。能练成这样,应该也是对三弦很喜欢的,怎么就不愿意加入咱民乐团呢?”
许乔:“实不相瞒,我不擅长三弦。”
应文林:“?”
许乔实话实说:“我琵琶要好些,二胡也能拉,三弦弹的是最次的。”
应文林:“???”
你在逗我?
你一定是在逗我。
应文林脸皮子抽搐,还想说什么,节目组那边已经收拾好器材,派了车要送几位嘉宾回家。
来的时候直播需要,大家一起坐大巴,搞个活动热热闹闹。走的时候直播结束了,嘉宾里还有禹飞鹏这位年纪大的,节目组也不怠慢,一人一辆车把人舒舒服服给送回去。
天都黑了,也不好再拦着人说东说西,应文林呼了口气,拉住许乔:“许乔,你经纪人联系方式,给我个。”
许乔知道他还是没放弃要让自己加入民乐团这事儿。想着莫成弘那边雷厉风行,能把拒绝的话跟他说个明明白白,许乔把莫成弘名片给了应文林。
另一边,闵阳了车,透过车窗看到应文林同许乔亲亲热热聊着天,心里那股子郁结简直要表现在脸了。
本以为参加这档节目,以自己的学识修养,能跟许乔这个先前被人诟病的小明星成为鲜明的对照组,借此吸波粉。
谁知道现在确实成了对照组,结果却跟原本设想的完全不同。
任务完成的不如他,最后的节目表现不如他,甚至跟几位老师的关系,也不如。
心理落差大的不是一点点。
许乔坐车,乡间小道黑的很,每隔一截,路灯投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晕,与黑暗交界分明。昏黄之外,黑色浓郁得像蒙了层层的雾。
“真黑啊。”司机师傅打着远光灯,也不敢开快,小心翼翼保持着平稳的速度。
许乔目光投到窗外,路两边模糊的树影在夜间张牙舞爪,不断后退,看着有点瘆人。
“是啊,好黑。”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许乔一眼,心道这小伙子真俊。半晌,忍不住道:“许乔,我儿子特别喜欢你,你能签个名给他吗?”
许乔收回目光,弯了弯眼睛笑道:“好啊。”
司机师傅将早早准备好的照片和签字笔递给许乔。
“我原本特反感我儿子追星,就一天到晚搞得花里胡哨的。”
许乔接过照片和签字笔,顺口问道:“那现在您怎么帮他要起签名来了?”
“你这孩子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