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门,走在去东城路上,顾温仍然惊魂未定,对昨日今晨的翻转匪夷所思。
“少爷,这汤县之下的豪强未免太胆大妄为了,即便不知是朝廷的人,但截杀良民,也是死罪呀。”
“岂止是截杀朝廷皇族那么简单,这江南的水,比咱们想的更深,当年的盐铁案,还有吕明武的宝藏,都牵扯到江南,现如今就在那坝上,这两件事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现在看,盐铁案恐怕与吕明武宝藏有莫大关联。
而且,江南豪强蓄养民练已非什么秘密,但要命的是朝廷内忧外患,眼下以充实国库为首要之事,暂无暇顾及江南豪强,倘若逼的太急,而朝廷空虚,万一逼反了江南,这大岐的天下怕是要完。
我琢磨着,朝廷此番前来江南,一是摸清江南情况,一时半会儿不会大动干戈。二是杀鸡骇猴,立威以震慑江南地方,暂保一时太平,待朝廷缓过劲道,再收拾江南官场和地方豪强。”
“那咱们现在怎办,坝上的散碎银子怕是要不得了,要不会先回秀州,收完了糯米,立即返回兰陵暂避一时。”
“不,暂且先留在汤县,看看周晟等人准备如何应付。而且昨夜已经惊动了汤县的豪强,他们定是不会放过周晟等人,会在沿途盘查,我等虽是江南本地人,但进城时与周晟等人一起,难保不会被汤县的耳目盯上。
走,先去找家客栈住下,然后去海边看看。”
沈云卿在客栈落脚的同时,周晟、周雪琳二人同在另一家客栈住下。昨晚一夜逃命,架不住困倦来袭倒头便睡。
待到中午时分,全衡仓促间唤醒周晟飞快说:
“殿下,今早放出的人被撵了回来,汤县出不去了。”
“什么!”周晟大惊失色,他迅速意识到,事态已经超出了预料,下刻问:“到底怎的情况?”
“汤县治下各村今早在各处官道与小路,以捉拿流寇为名,设卡盘查,而且专查北方人。”
“嘶……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从京畿而来?”
“许是昨晚走的匆忙,咱们的包裹落在了营地,被他们捡取发现了端倪。”
全衡判断的八九不离十,昨晚走的匆忙,落下了两个包裹,里面装了几件北方的行装,还有水囊和胡饼,南方的水囊和北方的水囊款式差别极大,而南方是不吃胡饼的。
“那汤县官府呢,豪强私蓄民练,擅自设卡盘查,为何对此毫无作为。”
“尚且还不清楚,但眼下来看,汤县县衙怕是无力制衡地方。”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堂堂大岐的江山,竟连地方的豪强也敢于作祟,简直岂有此理!”
“殿下,以目前情况看,汤县县衙怕是也靠不住,我等当速谋退路。”
“如何能全身而退?”
“租船出海入长江去金陵,可与张大人汇合。”
“那好,从速去办。”
“遵命。”
当日下午,在顾温引路下,沈云卿前往东门外的码头集市了解行情。
“少爷,汤县是江南道长江口南岸最大的码头,再往南是钱塘港,但钱塘向西内陆水道极为不变,因此仍需在秀州靠港,然后沿海北上,或是经由长江入内河与运河。
当地的码头除了贩卖渔获,还有外阜的山货、干货、木材、草药、铜料、豆类、布匹、菜油、皮革、珠宝等诸多货物,可谓是应有尽有。”
“确实,看着都让人眼馋。秀州若无汤县,怕是不及兰陵的三分之二。”
“不错,兰陵距金陵咫尺之遥,又有运河水道,十分便利。”
二人说话之际,码头传来一阵喧闹,循声望去,海面上波光粼粼金光熠熠,数艘大船缓缓驶向汤县而来,大船的船帆上写着巨大的“岐”字。
“顾管家,那大船不是蔡家所有吧。”
“哦,那是朝廷的远洋官船,民间是不能有的。即便是蔡家,也买不到如此大的宝船。”
“莫非这是朝廷东去的海船?”
沈云卿猜测道,转眼想到,也许是去日本的官船,返航在秀州靠港补给。
由于船体硕大,一度引起岸边的船民、路人还有众多商贩的惊叹。但在沈云卿看来,连护卫舰一半吨位都没有的木制风帆船,实在算不上何等的巨大。
时下的日本既不称日本,也不叫东瀛、倭国,大岐官方称之为“濒国”,也不知道当年定名的朝廷大员怀着什么样的心态,总之听着很是别扭。
时下的日本人与隋唐时的日本人情况出入很大,时下的日本没有天皇制,国内还处于分裂内战,乱乱的一塌糊涂。
更要命的是和隋唐时期的日本一副死样,时下的濒国人矮如侏儒,成年男子身高只有一米三一米四,女的只有一米二一米三,仅相当于八十年代营养不良的小学生,活脱脱的矮人国。
濒国与大岐常年有贸易往来,濒国对铁器、陶瓷、布匹需求很大。
此时朝廷的官船缓缓驶向码头,汤县的衙役出城驱赶码头的商贩,以及挡在航道上的民船,为官船僻处停泊的码头。
同时在城门内外与码头集市的官榜,贴出了禁港五天的告示,自明日起,五日内港口船只尽数离去,不得靠港,违令者扣船抓人,服劳役。
看完告示,沈云卿问道顾温:
“顾管家,朝廷的远洋官船靠岸,需要禁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