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两和铜钱所用模具,统称为钱范,为保证银两重量和形制的一致,全国所有私人铸银的模具,统一由户部定做,不同钱庄、票号模具都有专号,如沈家专号为沈七,或江南沈七。
小银两在元宝底部用沈七的小字号,大银两在底部用江南沈七字样。沈七既代表全国范围之内,授许熔银姓沈第七户,其他姓沈的以此类推。
朝廷统一模具的初衷,一是为规范银两重量和成色,但没想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往里面添加铅和锌,用汞镀色。
二是模具的寿命都有其数量极限,制取的模形越多,模具损耗越大,银子重量损失越大,钱庄、票号显然不会甘愿吃这个亏,一定会定期申报。
申报下发一批新模具,朝廷回收一批旧模具,但凡私藏模具者,轻则课以重税,收回熔银授许,重则抄家没产吃官司。
朝廷通过控制模具消耗,推算全国白银重铸的总量,汇总海关、银矿和朝廷白银的收入,可以大致估算出白银的流通量,但不能估算白银的实际存量,因为中国人都有把银子雪藏起来埋地下的坏毛病。
要偷梁换柱,必须得到蔡生廉的模具,尽管户部是铸钱工作的对口部门,但模具生产由工部负责,户部监制。
工部本职工作是“水利工程、土木营造、传统早期机械制造、手工业机械”,实际上分管的工作多而杂。
皇帝的仪仗用品、驾乘舟船、开矿冶金、铸造锻打、金属加工、金银首饰、纺织纺纱机、度量衡用品、机械设计等等等,都由工部负责管辖,说是工业部、水利部、交通部三部大杂烩也不为过。
于是问题再次回到原点,周晟问道张祥说:
“张大人,钱范之事可有余地。”
“私造钱范可是杀头的重罪,此事恐得与林尚书密商,还得陛下圣裁。”
林尚书,也就是当今的工部尚书林毅贤,周晟的舅舅。听到这里,沈云卿打断二人说话:
“殿下,草民还恳请殿下能为草民一家讨一纸赦罪的文书,免得事后有人加以利用加害草民一家。”
“哼,你倒是会见缝插针。此事成与不成还很难说,不过要得陛下免罪,也不是全无办法,就得看沈公子你了。”
“我!”沈云卿顿生警惕,他说:“草民不解,还请殿下明示。”
“你若是能替朝廷炼水晶玻璃,讨得母后欢心,替朝廷赚的真金白银,想来我母后也无杀你之必要,不是吗。”
嘿,这小子真够狠的啊,存心趁人之危讹诈我呀。
“殿下,替朝廷炼玻璃可以,但我沈家总不能分文不取吧。”
“此事以后再说,你只要记住,今后替朝廷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但你若耍聪明,你沈家的性命孤可记着呢。”
“是是是,草民一定尽心竭力……”
“如此便好,限你两日之内速速准备水晶玻璃献礼一份,以便张大人向母后禀报,成与不成,沈公子可要用心。”
“草民明白,那草民先告退了。”
“嗯,去吧。”
待沈云卿离去,张祥忙不迭说:
“殿下不会是想让沈云卿炼水晶玻璃,充实国库吧。”
“不,现如今国库有多少贪多少,朝廷眼下更依仗母后的内司府库,但内司府多来自贡品与异域交易,绝非长久之计,倘若西域战事无法收拾,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另开财源。
沈云卿既然能炼水晶,为何不能为我等所用,积攒真金白银。”
周晟打的好算盘,他要满足沈云卿贪财欲望,但同时自己要拿大头。
……
两天后上午,刘岩镜应邀去往李义清府上。
“刘员外,江南旱情日渐严重,你手中的稻米可千万不能放手啊。”
“刺史大人放心,若无大人命令,刘某就是一粒粮食也不卖。”
刘岩镜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李义清非常满意,他说:
“如此便好,旱情若是持续至金秋,田间绝产两季,年底之前粮价势必涨至百文钱每斗,不论市价还是朝廷征粮,两边都有利可图。”
“那是那是,但还请刺史大人替刘某周全一二,能否代以绵帛易货,给予刘某些方便。”
“呵哈哈,刘员外请放心,他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你刘员外的面子总得给的。尤其是蔡生廉就挨着兰陵,本官若不依仗刘员外,还能依仗谁呀。”
“刺史大人言重了,刘某略尽绵薄之力,岂敢邀功自重。不过,最近沈家渐有翻身迹象,十月之前恐真能还上州府的银两,不知刺史大人可有神都的消息,那姓周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哦,你不说本官倒是给忘了,据神都的消息,礼部与安国公均未往江南派人,倒是工部侍郎张祥余三月间去了江淮住持防汛,除此之外并无大员南下。
至于姓周的,广州方面尚未有回信,还不知其底细。即便其没有靠山,倘若其货物是正经来路,如此大量香料,真要抓他,怕是汝州和广州两边不买本官的账,还是谨慎些好。”
李义清言外之意,周晟有无政治靠山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晟的银子很多,银子一多就很能说明问题。地方与地方的纠葛一旦扯上利,原本没有问题,顷刻间变成鱼死网破。
周晟自称是汝州,而汝州挨着神都又近,这么大个绸商在兰陵给抓了,没人知道周晟家里在汝州和谁有关系。
但刘岩镜仍然放心不下,他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