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梅雨。
正如同暑闷的天气一样,心中也无来由的开始烦闷了起来。那是忧愁与哀伤的苦闷,似是忧思明日,似是倦怠今朝。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滋润了内心躁动的人们浸入心田的一股清凉,油然而生。
初时,暑气与雨点交织,混合出一股夹杂着灰尘的的炽热气息,十分特别。渐渐的,暑气败下阵来,极不情愿的离开这片统治已久的地方。
路上的行人四散奔逃,他们是被两股力量争锋的余力所波及,接连抱头逃窜。也有人在雨中欢笑,接受风雨的洗礼落拓不羁,状若癫狂。人们欢呼着、雀跃着应当是在迎接新的光明。
雷鸣电闪,震耳发聩天道的威严在此刻显露无疑。在上天的神力面前,世间凡俗又能做得了些什么呢?
暴风雨是急促而短暂的,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领了此地后,再以绵柔之力,润物细无声。
细如牛毛的雨丝,稠密而绵延不披上雨具出门,回来时已变成白发老翁。
赶走了酷暑的大雨,如今也变成了令人忧心的梅雨。这等天时,应是忧郁困苦之人,散心解闷的大好光景。
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雾霭沉沉的湖心亭,当属美景与意境相结合的难得之所。
荷塘中莲花含苞待放,一如娇羞的少女,萌动而自矜。荷叶翠绿,满布池塘纤细的雨丝落在荷叶上,积少成多。荷叶轻慢缓和地微微垂下一团清澈的水滴落入塘中,带起一丝清亮的叮咚声。此等绝妙之音,非闲情逸致之人难能所得。
一方石桌,三两石墩漆红的圆柱佐以四下围栏,简单的湖心亭稍加润色,便成了游玩观赏的绝佳景致。
简易而不失格调的装饰,正是逸静自然,至高悠远的恬淡气韵。
亭下,少年与少女对坐,静谧如画卷人。两人一同眺望荷塘致景,观雨,听风。
“父亲早年是很厉害的印修,同时印师的造诣也十分高超。浩逸轩还曾邀请过他去做十二院经篆,可是被父亲拒绝了。”
梅雨天湿气浓重,将细末的发丝粘连在了一起。沈绫香撩了撩脸颊前的一缕秀发,将其别到耳根后。
“当然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还是一贯的俏皮,凌尘已经习以为常。
“我从四岁起记事,但也只记得父亲收养了我。在那之前想是还有故事的,可我不记得了。”
凌尘沉默,他不知该如何搭话,所以一直默默倾听。
湖心亭的风很大,可却难吹走郁结。沁凉舒适的清风吹拂在凌尘心间,显得愈发沉重。正如这连绵阴雨,不见晴空。
“我很感激父亲给了我一个家,尽管它并不完整。”沈绫香的眼神里没有忧愁,也不见一丝喜悦。
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成熟、理性,与往日迥然不同。
“在我记忆里,父亲是一个行峻而又言厉的人,古板却又对古纪过于执着追求。”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里似乎也透露出些许无奈。
“他们说父亲原本不这样。”
“可是古纪最终还是被取缔了,他失去了一样追求。最终学院安排他教授修行概论,但日常生活至少有了保障。”
“我本想努力刻苦修炼,至少可以让父亲过上更好的生活。将来出人头地,让父亲觉得脸上有光。”
沈绫香神色有些暗淡,这是少女第一次面露豫色。
“可我资质愚钝,修行天赋不佳去年四院正考,我落榜了。一个在学院长大的导师的女儿,却没有能力留在学院修行。”
“父亲替我寻到了外院学员的名额,但我说我不想读书了,当时只觉得很丢脸。”
“父亲告诉我: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不读书,哪有出路。”沈绫香眉头一拧,似是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幕。即使现在想起来,心里同样觉得烦闷。
“学好文治,将来能进联盟里做一份文职,吃一碗饱饭。这是父亲给我规划的人生。”沈绫香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明。
“我性格外向,却并不叛逆。知道这是父亲能为我想到的最好出路。”
凌尘默默点头,这大概也是每个学院学子都梦寐以求的路,也包括凌尘。
“因为父亲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这种性格容易吃亏,所以我不能和他一样。”
如果父女二人都是那般沉默寡言的性子,又不懂得表达,只怕人善被人欺。
这一刻,凌尘恍惚又看到那个本就活泼灵动的沈绫香。人都有几面,可能那才是最真实的她。
“每年,总会有导师在办公室里谈论某个班里又出了某某天才。父亲看似漠不关心,却也对这种事十分上心。同是教书育人,但父亲的工作无足轻重。可他还是治学严谨,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