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年了。
作为一名成熟的少年,他自然懂得人生无非是起落落落落落落落的道理。
当然,人生中的起,可以是好运地遇上像是藤丸同学这样仿佛被渡上一层薄薄光晕的乐于助人美少女。至于人生中的落,估计也不会变得比他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可惜沢田纲吉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稚嫩,随着邮箱里被塞进一张关于家庭教师的传单,以及随之而来的穿着西装的小婴儿,在他一路跌至谷底已经平滑如地板的人生上,仿佛用铅球一样砸出了更深的一个坑,带着他往更低的深渊里跌落进去。
在接近于以裸奔的形态跑进校园之后,看着同学们异样的眼神,沢田纲吉的心情变得低落得不得了,甚至还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心态去想——
没准藤丸同学会将他视作变态也不一定呢。
好在事后藤丸同学也并没因为这件事而对他态度转变,在沢田纲吉原本在崩溃边缘岌岌可危的心灵给出最后决定性的打击。
“纲吉同学拼了命一般往学校门口冲刺的样子,真是让人吓了一大跳,”她只是像以前那样朝他开起了玩笑,却直接将沢田纲吉臊红了脸,“我还以为你向这边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咕哒子看起来有些失望地叹了两声气:“结果仅仅只是因为要迟到了才跑得这么快,这么普通的原因……明明随便换成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告白啊发挑战书啊什么的,都比这更有传奇色彩。”
这种传奇色彩不要也罢!唯独因为裸奔跑进校园而名留校史这件事,是他绝对不想要的。
一提到告白这个词语,沢田纲吉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都要炸了开来:“立香——!”他压低了声音,靠得与咕哒子更近,看起来不太愿意令别人听见他们关于这方面的谈话:“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可是,纲吉同学不是喜欢笹川吗?”
咕哒子这句话刚说出口,棕发少年更像是一只猫一样瞪圆了眼,原本感到害羞难堪的神色现在更加偏向于不可思议和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说啊?藤丸同学?”
“因为阿纲经常朝着笹川同学那个方向看吧,”咕哒子安慰人一般,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虽然喜欢笹川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你放心吧,在你鼓起勇气告白之前,我不会偷偷泄露出去的。”
被少女这样好心好意地宽慰,沢田纲吉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支支吾吾地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明明看的是你啊,藤丸同学!
——
被这样提醒之后,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的确时不时地就忍不住去注意咕哒子。
少女如果不是和他待在一起的话,那么通常是和笹川京子与黑川花一起行动的。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值青春,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活力与暖意,活泼轻快地如同洁白可爱的小鸟一般,总能给人阴雨绵绵的内心世界注入新的生命力。
体育课的时候,沢田纲吉偏过头去看在操场边嬉戏打闹的女孩子们。
“阿纲在看什么呢?”
向沢田纲吉搭话的是棒球队的山本武。
因为误以为他和狱寺隼人他们在玩黑手党的游戏的缘故,沢田纲吉意外的和他熟络了起来。
“啊……没什么……”仿佛被戳破自己的小心思一般,沢田纲吉有些心虚地回过头看着山本武。
“阿纲和藤丸同学两个人总是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呢,”黑头发的少年爽朗地笑了以来,眼里有着明亮的光,“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呢?”
几乎是被这位以外天然呆的同班同学打败了般,沢田纲吉只好无奈地向他解释他们并没有在玩什么游戏:“——山本同学,总之这不是什么游戏啊!包括之前那个关于rebron所说的黑手党什么的也不是……”
还没等沢田纲吉说完接下来话,山本武就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游戏。”
“阿纲喜欢藤丸同学吧,”少年说这话时,神色带着些羞赧,语气却是意外的认真和坦然,“我想我会和阿纲竞争的。”
“……毕竟我啊,也喜欢藤丸同学。”
——
在放学的路上,咕哒子总是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人。譬如喜欢糖果胜过于吃人的大江山之鬼,譬如编着麻花辫发量突出的白发男人,譬如有着一双狗耳朵穿着红衣的银发少年。
今天也是如此,咕哒子在书店门口等同伴们买杂志的时候,在门外的饮料自动售饭机那里看到了一个穿着深色和服、围着十分宽大的围巾,做着剑士打扮的男人。
——是真刀吗?
几乎是第一眼,咕哒子就注意到那位剑士所佩戴的打刀。因为成日和刀剑们相处的关系,她在鉴别是否是真正的刀剑这方面总是十分敏锐。更何况,那位男士手里的打刀怎么样都令人感到熟悉。
待她想要再看得更仔细一点的时候,那位剑士正好将自己大半部分的脸藏在了围巾之中,原本两人是并排的姿势,现在也变成他单方面的背对。
仔细一看,违和感更强烈了。
除了在本丸,还有那些电视台播放大河剧之中,咕哒子从没有看到这么具有年代感的装束,并且,他携带的刀剑怎么看也是该放进博物馆里的那种重要藏品。
——那把刀,确实和在她本丸里每天都吃好多的肥前忠广非常神似,实际上看起来也不过是打刀和胁差的区别而已。
“啊,您好——”因为青年生人勿近的模样,咕哒子只好尝试主动向这位剑士先生打招呼,“请问您是附近的学生吗?”
青年剑士看起来有些不适应咕哒子的亲近,他拢了拢围巾,将自己的脸在里面藏得更深,却隐约能够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语气也是十分的冷硬和简短。
“别这么和我套近乎。”
不情愿与陌生人说话,却没有直接离开——说明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咕哒子没有因为青年剑士的冷淡而退却,她看了看面前的饮料贩售机,开始没话找话一般借题发挥:“您渴了吗?是不是身上没有带硬币?”
青年剑士没有搭理咕哒子的意愿,但是咕哒子在自动售饭机那里买好饮料,将带着浸人凉意的汽水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并没有拒绝。
咕哒子带着几分期翼看着剑士先生,而剑士先生却只是皱了皱眉。
“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