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父子俩人

出门的时候，雨下大了。

两人穿过泥泞的花园，走出院子。

康斯太勃尔又像来时那样，使劲跺脚，企图弄掉粘在鞋子上的泥土，生怕别人看出他刚从郊区回来。

“有没有搞错？花大价钱，专门请我来，就为了画个马？我还以为他会要求我为他画一间宫殿、教堂或者一座桥，哪怕日出、日落也好！”他低着头嘟囔。

“可不是普通的马！是白马！白马！记住了吗？画成黑马人家可不买单！”费舍尔开玩笑地说。

“我看他是老糊涂了！”康斯太勃尔抱怨。

“看来，这老头儿是真有钱！”

“就是！你看屋里那盏水晶吊灯，我猜怎么也得五千法郎吧！还有餐厅那一柜子酒，我瞅了一眼，天呐！全是上等的好酒，啧啧……”

“土包子，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好！好！就你见过世面，快给咱找辆马车吧！我的两只鞋都湿了！”

“哎！这啥鬼地方？一辆马车都没看见！咱俩该不会就这样步行回市区吧？”

“嘿！我说你走路看着点行么？吧唧吧唧的，把水都溅我裤子上了！”

“哎呦！这路不平，你能怪我嘛？”

两个人一边吐槽，一边互相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回走。

他们刚离开不久，老司法官家的门开了，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走进来。

“爸爸！我回来了！”

女佣立刻迎上去，熟练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和手杖，挂在衣架上，然后，转身去客厅收拾茶几上的茶杯。

“外面还在下雨吗？爱德华！”老马奈问。

“是的爸爸，你瞧，我都淋湿了呢！”

爱德华用手拨拉着湿漉漉的头发。

“快过来，擦擦干！”

老马奈起身去给儿子拿毛巾。

“刚才家里有客人来过吗？”

爱德华朝客厅的方向说。

“哦！是我的两位画家朋友。”

“哈哈？这会儿巴黎的画家还有空来串门子？我猜那一定是不入流的画家吧！”

爱德华笑着往客厅走。

“为什么没空？都在忙沙龙的事吗？”

老马奈递过毛巾，和爱德华一起坐在沙发上。

“哎呦！爸您不是不关心艺术圈的事嘛？也知道最近巴黎在举办沙龙？”

爱德华用毛巾在头发上来回揉搓。

“我也是今天无意中听那两位画家朋友提起的。”

“难道他们有作品入选了吗？”

“是的，听说那位名叫康斯太勃尔的画家有作品入选，他最近就在忙参展的事儿。”

“康斯太勃尔，是那位英国来的风景画家吗？”

“我想是的，你认识他吗？”

“他名气很大，但我和他不熟。他很清高的，平常才不理会我们这类人呐！”

“哦！是吗？你是哪类人啊？”

“当然啦，他只和真正的上流社会公子哥儿来往，要不就是那些满身铜臭气的画商。”

“上流社会的公子哥？”老马奈作出揶揄的神情，“难道我的儿子还不算是吗？爱德华！”

“别开玩笑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