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要回农村

康斯太勃尔满脸憔悴，他一改往日衣冠齐楚的样子，像蒙马特区所有的落魄艺术家们一样，只穿着宽大的衬衣和背带裤，脚蹬一双大头皮鞋。

自从上次和透纳聊天之后，康斯太勃尔回到公寓里，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他每天醒来，看着窗台上的那只橘子发呆，一坐一天，直到那只橘子腐烂，流出臭水。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这几年纸醉金迷的生活，究竟是否有意义。

“费舍尔，我打算回去了！”康斯太勃尔低着头小声说。

“你要回哪去？我们在巴黎不是好好的？”费舍尔很意外。

“我不想骗自己，费舍尔，我根本不适合巴黎！”康斯太勃尔说。

“醒醒吧！康斯太勃尔！你不适合？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你现在可是巴黎最炙手可热的风景画家！”费舍尔激动的提高了嗓门。

“我很清醒，费舍尔！”康斯太勃尔抬起头看着的费舍尔，“我很感谢你三年前鼓励我来巴黎，但是现在，我想回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这几天你跑到哪去了？”费舍尔追问着。

“这几天我一直在家，考虑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康斯太勃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是因为透纳那小子吗？”费舍尔把右手攥成一个拳头。

“费舍尔，你知道的，我和他本来是朋友，直到今天，他还当我是朋友。”

康斯太勃尔有些哽咽。

“呵！朋友？拜托，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窘迫的少年了！你成功了，该有新的朋友，兄弟！”费舍尔振振有词。

“不！原来我也以为我该不断的结交新朋友，过蒸蒸日上的生活，我该把所有往事都抛在脑后，但那天，我和他聊了很久，我发现我错了……”康斯太勃尔扭过头，眼睛看向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

“谁？你跟谁聊了很久？”费舍尔惊讶的问。

“透纳！威廉?透纳。”康斯太勃尔一字一顿的说。

“不可思议！这几年来，你俩不是一直较着劲？”费舍尔很吃惊。

“是啊，一直较劲，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我很累！”康斯太勃尔低下头，露出疲惫的神态。

“可你从没跟我说过，兄弟！”费舍尔摊开双手。

康斯太勃尔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脸埋在两臂间。

“因为我怕被你看扁！”

费舍尔伸手抓住康斯太勃尔的胳膊，摇晃着。

“我怎么会看扁你，我们才是朋友呀！快告诉我，那小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康斯太勃尔抬起头，两行泪水涌出眼眶。

“他没说什么，只是送我一个橘子。”

“啥玩意？橘子？”费舍尔担心自己听错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懂彼此，互相理解，无话不说。他真心诚意的对待我，但我却嫉妒他有好的家世，嫉妒他天生富贵，我对此心怀怨恨。在学业上，我们不相上下，都是学校的最优秀的学生，但我的父亲是乡村的小磨坊主，家里孩子又多，生活负担重，我始终无法像他那样无忧无虑，我的生活永远带着底色，灰色的底色，你懂吗？”康斯太勃尔袒露心声。

“然后呢？”费舍尔接着问。

“所以，我一直想逃离那个鸡飞狗跳的家庭，逃离那个贫穷的乡村。”康斯太勃尔慢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