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后世人,一个从不知战乱何物的太平人。
慕容朵第一次感觉如此震撼,如果说前次寿阳军营的厮杀是惊恐,这一次只是出自心底的悲怜。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慕容朵一边呢喃,一边一家一家看过去,都是北府军属家庭,没了主心骨也就没有所谓的军属。
“大娘,你儿子生前是哪个营的?”
“谢将军帐下的虎翼营。”
“大娘,今年的营生还过的去吧?”
“哪里有什么过得去过不去,比前些年好了,至少不用担心北方天杀才的打来。”
一家一家军属院过去,是一段一段对话的重复。
与其说是军属院,说茅草院反而更贴切。
“阿伯,你这脚是战场上失去的吗?”
大伯神色寂寂,遥忆往昔兄弟情深,战火无情。
“十五年前的桓温讨寿阳一战,老朽在桓伊将军帐下效力,乱臣袁真父子勾结虞家作乱,桓伊将军奉命围城。”
“同样姓桓,桓伊将军爱民如子,比大奸臣桓温不知道要好多少倍,那一战真是惨烈,老朽所在的冲锋营,三百人只剩下不到十个兄弟。”
“好在跟着桓将军是跟对了,将军待兵如子,那些死去的兄弟都得到了很好的善后,我们这些无用老兵也能安稳退下。”
“姑娘你不知道,我小儿子接了老朽的班,在军中已经做到伍长一职,等他在升一级,我老拐家就有奔头了。”
自称老拐的老兵,说起小儿子脸上笑意深深,满是自豪和憧憬。
慕容朵能想象到所谓的善后,就是儿子顶了老子的缺继续冲锋陷阵,但是在老兵的眼里,顶了北府军的缺比顶其他军的好,比没有缺更好。
慕容朵心中唏嘘,这就是一个一个朝代的延续,无数代人的重复。
没人能改,也没人改得了,慕容朵不想改,但是此刻后等她能力够了,或许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慕容朵要留在京口,王挥之虽然有些失望大体认同。
不同于弟弟的伤春悲秋,王沐之很欣慰。
从相识起,短短不过半旬,他从面前姑娘身上见过太多惊喜。
惊才绝艳,天赋卓绝,甚至武道上限也非常之高,但是他从没有体会到一种自己人的感觉。
慕容朵一直给他一种很明显的感觉,初次相见将其视作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冷眼看世间说的就是慕容朵。
直到此刻,王沐之才从仙女眼中看到一些同类人的情感,归宿和同情心。
离开建康时,慕容朵将素织阁的现金全部兑成金银带在身边,本来打算到会稽郡应急,没想到在京口已经用上了。
还将两人留在了京口,慕容朵也承认京口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有让她熟悉的味道。
慕容朵心中不解,明明很不喜这块杀戮之地,表现出来的兴趣让自己也吓了一跳。
王沐之做主将京口王家的产业卖给慕容朵,此刻慕容朵两人也有了容身之地。
“云姐姐,他们是不是很可怜?胡人可不可怜?”
“朵妹,姐姐不知道,也不懂国家大事,想必百姓都可怜,可恨的是居高位的人。”
慕容朵很认同,不管理由多冠冕堂堂,过程多风光霁月,终究是杀戮成就刘邦、曹操之流,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过如此。
慕容朵两人将京口王宅稍作装扮一番,换个匾额,梨园便在无声中宣告成立。
两天时间,等到王家的楼船从京口离岸,送行的人已经变作一群。
梨园新募的大多是京口城内寡妇,都多少有些生活窘迫,也有数个作为护院的汉子存在。
梨园三板斧,慕容朵和云容一商量,打算一斧一斧来。
作为桓坊和香楼的关系户,女儿娇,一口烧拿货都不成问题,这是梨园第一板斧。
香水高跟鞋将作为梨园的二三板斧,在建康声名鹊起的都市三件套,在京口哪能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