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哥哥把袜子递给我，让我穿好鞋子。

我边套边问：“既然哥哥知道，为什么还说这样的话？”

“有些话不说出来，哥哥看见你总是心里难受。”

“我晓得就是哥哥觉得我五岁之前受苦了嘛，那跟哥哥又没关系。而且阿姆对我很好，要不是她出宫看望亲人的时候，因意外去世，我也不会没人照看，生了场病。”

我现在还记得那天，阿姆笑着给我打手势说她要出去，她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糖人，以前每次她出去都会给我带一两样东西，所以我很高兴，可以吃甜的东西。我搬了小凳子在门前等，阿姆说过我不能出宫门，我只有坐着期盼她能快点回来。

天下起了雨，雨珠溅到我的身上，我也不在意。后来雨越下越大，我打了寒颤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屋里。

晚上阿姆还没回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全身像是火在烧，把我烧得喉咙发干，就这样我被渴醒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病是这样的感受，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我走到桌前想喝水，壶是空的，我只好出去。

下完雨的空气湿润，地面是滑的，我明明好好走路，地却突然下陷，我踩不稳摔倒，趴在地上起不来。就是这个时候，大叔一脸胡子地从天而降，我迷迷糊糊还以为是鬼，要将我收走。

他抱起我，给我灌了又辛又辣的酒，我喝得很是难受，但是最后身上出奇地舒服，第二天就病好了。关于这点，他后来一直说那是救了我命的药酒，我是从来不信，怼他是我命硬。如果不是大叔要走，这件事我两能争论一辈子。

“又想阿姆了？”

“嗯，她待我极好。”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公主之前，我把她当作了亲阿娘。

“你放心，她的家人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受苦。”

“嗯。所以哥哥不用自责，后来我不是有阿落了嘛，她教我说话写字，跟我玩，我们一起做饭，搭小楼，不知道有多么快乐。”我晃晃双脚，还是决定问出来，“哥哥不让别的宫人在我身边，是怕我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吗？”

“是。”

“她们说阿娘，啊就是母后，她生完我本来没事的，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恢复身体。但是她抱起我，看到我的样子之后就自裁了，说我不吉祥，这是真的吗？”

“自古这种话没有一件是真的，你当真了？”

“当然没有，但是我觉得这些话里应该有真的事，母后她生完我就去世是事实，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嗯，确实有一部分是事实。”

哥哥一承认我的心就提起来了，“哪一部分？”

“当时兵临城下，父王在城墙坚守，又恰巧母后临盆。这一战天下都认为东黎要灭了，母后也自然是这样想，加上直到生完孩子，母后一直没有见到父王，她以为马上就要城破了，多年的郁结让她走向了不归路。”

“郁结？母后一直备受宠爱，父王为了她后宫都散了，怎么会郁郁寡欢？”

哥哥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宠冠后宫惹的祸，父王懒于朝政，耽于享乐，又因为散后宫得罪了一众大臣，所有人把罪责都加在母后身上，说她魅惑君主，该杀。你应该也听说了，母后在入宫前只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在这偌大的王宫里，她唯一的慰藉只有父王。”

我鼻头泛酸，我能体会那种感受。

“小枇杷，母后她过得很不快乐，她也劝过父王很多次，要勤政，不能罔顾民意，可是父王听不进去。每次父王不在，她都会抱着我在庭院待上很久，她说希望我们只是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她也不希望我当王，坐上那个万众瞩目的位子。”

我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我还以为阿娘，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原来阿爹给她的，不仅仅是爱，还有无形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