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子,两旁的榆树叶子渐渐镀上了金黄色,偶有几片随着微风飞舞在半空中,秋蝉打破了沉寂的空气,用最后的鸣叫声歌颂最后的生命。
苏予白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钢笔放入早就准备好的礼盒中,抬头望着飘零的树叶,用手接住一片,贴在额头闭上眼,轻轻的说到。
“我还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节气,我先是被自己的生母当做用完的棋子以那样极端的方式抛弃,后又被自己生长的家庭抛弃,送到了孤儿院。在极度的悲伤中病倒,高烧40℃不退,院长将我送到就近的卫生院时,我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顿了顿,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时候,周围的一砖一瓦他是那么的熟悉,摸着路口的栏杆,他流着泪笑着;我想上去抱抱他,却迈不出脚步,只能安静的继续听下去。
“奶奶她是当时卫生院的护士长,在了解我的情况后,不分日夜的照顾着我,直到情况稳定下来,如果没有奶奶,那次我可能就这么从这世上消失了。
退烧几天后,我清醒过来,虽然病好了,却失去了以前的所有记忆。奶奶当时大概觉得我太可怜了,就跟院长申请把一无所有的我收养了,取了个名字叫董小白。”
“你知道吗?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岁月,无忧无虑,虽然生活并不像现在优越,但是我有最爱我,最疼我的奶奶和孙爷爷。”
从此刻他的表情里,我看得出他说的是真的,因为那种幸福感是发自内心,无法用言语表达描写的。
“我特别清楚记得出院那天,奶奶买了许多好吃的,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给我准备的我是卧室非常用心的装饰过,每一处角落都没落下;床上铺着普通男孩子的星星床单,好像我一直就生活在这里,一直是这家的孩子。”
“孙爷爷也是那天看见的我,他看见的我第一眼就是诧异。他的头发没现在这样白,顶多就是斑白,也不佝偻,是个非常精神洋气的帅老头。他按照奶奶的吩咐送来一盏手工制作的百合吊灯,挂在客厅顶上。装灯的时候,奶奶可嫌弃他了,一直骂骂咧咧的,但是却一步没离开过,深怕一走开他就会摔下来受伤。”
“奶奶没有家人吗?”
“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点了一支烟。我瞪大眼开着他,我以为他是不抽烟的,因为从没看见过。
“奶奶年轻的时候下乡受过伤,挺严重的,那次意外让她失去了做母亲,享天伦的权力。下乡的期间,奶奶通过村长介绍认识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当时不嫌奶奶不能生育,两人互相喜欢,很快成了亲。
但是不成想,三年都没有,他就和同村的另一个姑娘好上还有了孩子。奶奶虽然伤心,但是没有吵闹过;加上那年代结婚,办个酒就行,没谁规定要去登记,乡下嘛,还挺偏远。奶奶收拾好行李就离开了。”
“那孙爷爷和奶奶怎么认识的呢?”
“孙爷爷是奶奶回城后认识的,因为一起抢劫案。”
他吐出个烟圈,用手划了下,仰头望向蔚蓝的天空。
“奶奶辗转坐了很久的绿皮火车回家,刚下火车,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就盯上了奶奶的行李,趁奶奶不注意将布包和藤编箱子抢走了。奶奶一路追一路喊啊,没人帮她,就在她气喘吁吁追不上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揪住了那小偷,猛地一阵捶打,小偷跪地磕头求饶。”
“后来呢?”
“后来?就是正常发展啊,他把箱子和布包还给奶奶,逮着那小偷送去了派出所,就那一面,没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