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包里是空的,也不知道沈园打算要做些什么。但沈园个子娇小,够到那个包裹实在有些费劲;身子一个趔趄,不但人扑倒在了床上,还把整个柜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这一下,沈园费了好大功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一下子变得非常精彩:不止堆满了杂物,就连她历尽千辛万苦、藏在杂物堆后边的一大堆娃娃都翻倒在了床上,堆得比坐着的伊斯特还高。伊斯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身子微微一退,却恰好瞧见了从娃娃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的、脑袋上犹自挂着只猴子布偶,显得颇为尴尬的沈园。
伊斯特低下头去,又悄悄地偏过了脑袋;白皙的手掌半托半掩地扶着腮帮子,脸上的表情细微却无比精彩地变化了几下。沈园见状,便知道自己这下算是糗大了,不着痕迹地拿下脑袋上的猴子布偶,欲盖弥彰地往身后塞了塞,发出几声没营养的干笑。过了好一阵,伊斯特方才平复下来,明媚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斟酌着向沈园开了口:
“……小师叔,你找我来做什么?”
“呵……呵呵……嘿嘿……”
3.
第二天早上,沈园醒来时天还没亮透——倒不是她突然改变了睡懒觉的习惯,而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让她实在很难睡上一个好觉。
她双手环抱着腿,下巴枕在膝盖上,神态看上去似是有些委屈。末了,索性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幽幽地叹了口气。
“计划失败了……”
这妮子精心筹备了整整两天,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让伊斯特回头给她捎上一帆布包的零食回来。在确认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彻底告吹、自己也将和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失之交臂以后,她整个人都显得低落了不少——至少这会儿,她看起来倒真有那么几分老气横秋的味道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呼地一下、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抱过了身旁一个比她还高的娃娃。又苦恼地眨了眨眼睛,不情愿地翻了个身。
大概是觉得还不过瘾,便索性在这张对她来说十分宽敞的床上,像根蛋卷儿似的、呼噜噜地滚了几圈。又忽然泄了气般地翻到了床边,颇为幽怨地把自己嵌在了墙角里。
“烦死了,又没成功。做大人真是难死了……”
想到自己昨天功败垂成的表演,沈园不觉有些懊恼,狠狠地掐了掐自己怀抱的布娃娃。过了一会,又生无可恋般地用娃娃蒙住了头,从厚重的棉絮中传出了闷闷的声音:
“哎,为什么小师妹就那么沉稳啊……真想立刻变得跟她一样。”
沉默了好久,沈园才从头上缓缓地移开了那个娃娃,一双腿如同树袋熊般交缠上去。过了一会,她用下巴抵着娃娃,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又不知为何,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小师妹长得那么可爱,倒是能活泼一点就好了。”
此时此刻,伊斯特正坐在前往大都会的火车上,窗外的景物飞速地闪过她深不见底的眼眸。天已破晓,暖白色的晨光把地平线上稀薄的云朵逐渐变得透明,车窗外的水田中泛着耀眼的闪光,在被微风稍稍压弯了身杆的高大稻叶间依稀可见。阳光渐渐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展露出来,顺着天穹的弧度悄悄蔓延开来,洗出一片晃眼的碧蓝。伊斯特依然怔怔地看着窗外,美丽的眼睛在阳光中变成了透亮的浅蓝色,如同盛夏时节灿烂阳光下澄澈的海水。
对座的少年看得有些痴了,又不知该如何向伊斯特开口,只好装作在看窗外的风景、撑起了下巴,看着窗户里倒映的她。少年不知道的是,三十分钟零二十八秒之后,他那臃肿得犹如一座大山的背囊里会无比恰到好处地掉出一把汤匙,而这把汤匙会永远地改变他们二人的一生。而他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一个从少女怀中无意滑落的挎包,已经预示了他们命运的改变。
伊斯特有些晃神,一时间竟没能想明白,平时习惯轻装出行的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带上一个小包。想了好一会儿,映着正变得愈发灿烂的阳光,她才极不为人注意地微微弯起了嘴角;终是嗤地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文/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