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报纸的路线无法追查到拍摄者和相机,那么为何不换一个思路从照片上的街道开始找?因为拍摄者肯定在那里出现过或许有什么线索或是目击者呢?
必须在“丧仪女士”之前找到相机,如果被组织拿到了一定能发现那个相机的特殊之处。这个时代采用的是卡罗式摄影法曝光时间很长,被拍摄者甚至需要坐在背后安装有固定支架的特制座椅上确保曝光时间中不会因位移而拍摄失败。
而马斯金的发明用的是超凡力量的特殊显像,就和现代相机一样按下快门就可以拍摄出镜头的照片,再加上镜头还是超凡生物的眼睛为材料,组织要不能通过材质发现原因是马斯金的失误才有鬼了。
伊薇特感觉自己确实没有时间耽搁了于是在结账的时候拿出报纸,假装感兴趣的样子询问柜台处的老板关于灵异照片所在街区的事。
“那个地方最好不要去年轻人,否则你母亲或许会因为你轻率的决定哭泣的。”老板正在用抹布擦拭吧台,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
“瘟疫那个街区正在爆发瘟疫,你不知道吗?而且奇怪的瘟疫似乎只感染那条街的人,除了恶灵的诅咒之外我找不出任何解释。”
“没关系我去去就回来。不瞒您说我从白教堂区来到这里,就为了去恶灵游荡过的地方看看,要是什么都不做就打道回府,对于我这种灵异爱好者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损失!”
伊薇特装出热忱的样子缠着咖啡馆老板,软磨硬泡了一阵子,终于说动老板给她指了路,并且一再告诫他不能久留。
疫病爆发的街区并不难辨认,路边放着警示牌,许多店铺都关门了,显得十分萧条,现在还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没有钱搬走的穷人,他们都脸色苍白,身形瘦削,脸庞萎靡不振,没精打彩仿佛一位位幽灵零星飘荡在缺乏生气的街道上。
伊薇特花很大功夫才找到灵异照片拍摄的一个小巷,因为这里环境太复杂了,大杂院和小胡同像是九宫锁一样一环套一环,都是些外观差不多的砖房,没有什么辨识度。眼前这个闹鬼的地点和别的房子并无不同,门框和窗框歪歪斜斜,窗户格子用报纸糊起来,即使如此,也很难找到一扇窗户纸完整无破洞的窗户,这样的房子几乎没有任何防盗功能,从外面几乎可以把空空如也的里面一览无遗,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供小偷拿走。
她低头用照片对比眼前的房子,图画中疑似幽灵的生物当时就在这座房子旁边,看样子现在房子内还有人在居住的样子,不如去问问?
伊薇特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她又绕着房子转了一圈,终于遇到一位一手端着洗衣盆,一手提着水桶,走路脚步有些虚浮的妇女。
“您好,女士,请问需要帮助吗?”她走上前去,自然而然接过了装满水的桶。
“谢谢,好心的年轻人。”那妇女像是感染了病症,嗓子有些嘶哑,声音仿佛从空木桶里发出来似的。
“我是从其他地区过来的,对这个街区最近发现的幽灵很感兴趣,我通过报纸的比对,发现这张照片上的屋子就是您现在身后的这所。如果你是这附近的居民,是否能够告诉我有关它的一切?据说拍摄照片的是一位红发的先生,您之前见过他吗?”
伊薇特摆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仿佛无心机的少年一样提了一长串问题。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洗衣妇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扔了洗衣盆,连桶都不要了,就飞快跑进伊薇特提到的屋子,砰地关上门,听声音还把门拴了起来,而且用不知道凳子还是什么的东西抵住了门。
“……”伊薇特露出无奈的苦笑,不过幸好,这次问对人了,看她的反应应该知道什么。
她捡起桶和盆,把它们放在屋门口,然后挽起了袖子,登上一楼关闭的窗台,爬到二楼开着的一扇窗户前,顺利翻了进去。
反正贫民街区也不会安置多少警察,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也因为瘟疫爆发撤走了,不会有人管这明显是违法乱纪的行为。虽然以她现在的力量,一拳锤烂这些破窗破门不是难事,但这家人经济状况不太好,伊薇特不希望给他们造成损失。
二楼靠窗的桌子上堆满了针线和未完成的蕾丝花边,如果这是一天的工作的话,那无疑是相当惊人的量,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摇篮,看样子这就是她工作的地方。很多穷人家带孩子的母亲都会接在家中计件的工作,比如糊火柴盒、编织蕾丝等,尽管收入非常微薄,但总归能补贴一点是一点。
摇篮中的婴儿睡得非常沉,或许也是使用了万恶的“婴儿保静剂”吧……伊薇特心中叹息着,从楼上走了下去。
于是刚把餐桌推向房门,本以为已经把入侵者锁在外面的洗衣妇人扭头就看到了自己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她崩溃般大声尖叫起来。
这时候消音的超凡能力就起作用了,伊薇特把向外传播的声音都消除掉,但那洗衣妇人并不会察觉,她们现在就像处于一个绝对隔音的录音棚,外界完全听不到任何一点动静。
“女士,原谅我冒昧来访,但我真的是一位狂热的灵异爱好者,来这里只是为了了解新闻中出现的消息,并不会伤害您。”伊薇特在桌上放下了几镑钱,显然这位妇女非常需要它们,也许这样能够让她安心下来,而且还可以给襁褓中的孩子添置一些真正的营养品。
果然,看到那些重要的钞票,妇女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照片是谁照的,如果您能查到他,也请告诉我。照片上的女孩子或许我认识。她……有可能是我女儿。”洗衣妇人指着照片上幽灵那身半透明的亚麻裙,领口模模糊糊像是有个蝴蝶结形状的蕾丝,这在贫民穿的朴素衣服中非常罕见。
“那她现在?”
“她不见了。”洗衣妇人灰败的脸上有一种认命的木然,“我女儿失踪那天也穿着同样的衣服,那蕾丝是我为她缝上的,既然照片中的幽灵和她如此相似,我想大概是死了吧。”
“非常抱歉,让您回想了不幸的噩耗。”伊薇特歉意的说。
“没关系,我才要感谢先生的帮助。女儿失踪后,我们的收入少了一部分,可能无法缴纳煤炭基金会的费用,如果不是今天遇到您,我刚出世的二女儿可能活不过冬天,有了这笔钱,我和家人也可以度过这次难关……”
这个时代的穷人想要活下去必须精打细算,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基金会,比如煤炭基金会、靴子基金会……定时缴纳一笔钱,基金会就会按时送来需要的物资,比市面上买价格要便宜,有点像是这个时代特色的团购和分期付款。大部分人薪水不是月薪,而是周薪计算,就算是中产阶级的人家也很少有存款,往往撑不到发月薪的时候,只有靠周薪才能顺利周转。这种情况下,如果家庭突然在计划外减少一个劳动力,无疑会立马陷入困境,想必桌上的蕾丝正是她一天要完成的,否则一位家境贫寒的妇女不会无缘无故购买如此多的线材堆积在家中。
对于失去女儿,她已经无法花更多的功夫去悲伤,如果不尽快振作起来加倍努力工作,可能活着的家人也会因此遇到危机。
伊薇特心情有些阴沉地从小屋走出来,突然大街拐角处一个一闪而逝地黑色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位穿着洋苏木黑衣的女士。洋苏木又被称为墨水树,通常用来生产黑色染料,特别是用在丧服上。由于国王前些日子才驾崩,贵族们为了展现对王国的忠诚,纷纷脱下色彩鲜艳的衣服换上黑衣,这股风潮也扩散到了民间,这个时候穿丧服并不那么引人注目,如果不是伊薇特正好询问过“丧仪女士”的外貌特征,也会把她忽略过去。
黑发棕眼,苍白异于常人的肤色,身高体貌特征也对得上,看来这八成就是前来调查的“丧仪女士”本人了。
虽然在这个时代,丧服代表着悲伤和不祥,但女性丧服的款式有点像伊薇特前世时候的哥特裙装,她反而觉得非常好看。
呃……这大概就是文化差异吧……
只见“丧仪女士”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罗盘,正低头看着指针,一边在路上蛇形走位似的乱转。伊薇特小心的藏在她视线死角处,偷偷打量她手上的罗盘。
这个罗盘的指针有点奇怪,如果是指南针的话,它应该大致上保持一个方向,但它却缓慢得一会儿飘向南,一会儿飘向北,简直就像在追踪什么会动的东西……
“丧仪女士”是处理灵异事件的专家,所以她寻找的东西难不成是幽灵?
伊薇特揣摩着“丧仪女士”的行为模式,思考着。
现在组织得到的信息仅仅是疑似幽灵的照片,未必怀疑到相机有问题。这个世界鬼魂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绝大多数弱小的灵魂把常人都看不到,只有“丧仪女士”这样拥有通灵能力的超凡者可以察觉。但偶尔也会有凡人拍摄下了真正的灵异照片,但那种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显现形体的鬼魂一般非常强大,能够对生者产生威胁。
或许在组织眼中,这次只是普通的灵异事件,只要派出超凡者完成除灵的工作。这么说来,“丧仪女士”追踪着幽灵也能够说的通了。
而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应该怎么办?是趁着“丧仪女士”的调查暂时和自己不冲突,赶紧去把相机找回来,还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从幽灵身上寻找新的线索。
思来想去,好像只能选择前者,她手上仅有的线索只是报纸而已,这条线刚才在印刷厂那已经断掉了,疑似是幽灵母亲的洗衣妇人又从未目击拍摄者。更何况从照片上的画面来看,幽灵已经发现了镜头所在的地方,极有可能会找上那位不幸的记者。
据温斯洛所说,鬼魂能与现世沟通的关键是“认知”,绝大多数鬼魂是看不见人类的,他们所处的冥界仿佛现实世界的倒影,或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即使在同一条街道上与生人擦肩而过,它们也无法察觉,双方不会产生任何的交集。
但这个僵局是可以被打破的,某些活人,特别是年纪不大的孩童生来就具有特别敏锐的视力,他们有时候可以穿透现世的屏障,看到冥界中的影像。一旦某个鬼魂被目击,它就会产生感应,从而也看到观察它的生人。这时候,一部分恶意的鬼魂会选择作祟,严重的还会杀死人类,随着它与现世的牵扯越来越深,它也渐渐具备了凭借自己力量显现形体的能力,也就是说,鬼魂会因为害死的人越多而变得越强大。
温斯洛讲这个的时候特别真实,让伊薇特敬佩不已,赞扬地说,想不到温斯洛还有这么优秀的讲故事天赋。
然而温斯洛神秘一笑:“因为我小时候也能够看到鬼魂。”
!
“我还记得在我年幼时,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从那里观察门的方向。我卧室的门扉与地板之间有三分之一吋的空隙,只要把房间里的窗帘关得密不透风,就能在黑暗中窥见门缝下透过来的月光,以及停留在门前的双脚,我也就知道了,每天深夜敲响我房门的某人究竟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
伊薇特听的寒毛竖直,他讲述时候略带回忆的口吻,尤其显得非常可信,用这种方式讲鬼故事,就算故事内容平庸也尤为可怕。
“哈哈,我开玩笑的。”温斯洛眨眨眼,“看样子您不太喜欢灵异故事呢,下次我会注意的……这大概是我国人民最难以被理解的消遣方式了。”
开玩笑?伊薇特有些无法相信,这一点都不像是玩笑。
“不,我觉得阿尔比恩佬的坏毛病更加让人匪夷所思。”尤利西斯不以为然地说。
“爵士先生,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位淑女。”温斯洛严肃地说。
“所以才必须要让她了解,避免由于过于的天真无邪,以致将来被某些可疑的变态利用。”
眼看相声表演又要开始,伊薇特好奇地问:“所以说阿尔比恩佬的坏毛病究竟是什么?”
“咳……”温斯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正经的脸上出奇地染上一抹薄红,“假如……我是说假如,万一有人请求您鞭打或是踩踏他,不管他看起来多像一位正直的绅士,在社会上又有怎样无懈可击的声誉,请一定不要理会他,而且您必须从此远离这个误入歧途的灵魂。他寻求鞭笞的原因并不是他想仿效古代苦修士,从肉体的痛苦中感受到精神的升华,恰恰相反,他堕落变态的性癖让他只能从最极端的方式中找到乐趣……”
原来如此,伊薇特秒懂。
据说阿尔比恩的学校一贯有体罚的习惯,最常见的是用鞭子打屁股,以至于有些绅士长大后反而会迷恋这种感觉。在伦敦有不少风月场所都提供类似服务,如果还是抹不开面子……伊薇特曾在某小报上看过奇葩发明的广告,一种新型的自动打屁股机,能够让最注重隐私的玩家一个人自娱自乐,无需别人的帮助,自然也没有泄露自己奇怪癖好的风险。
甩开奇奇怪怪的回忆,总而言之,那位鬼魂已经被拍摄者观察到,他们二者之间已经产生了交集,如果那位鬼魂怀着恶意,想要在他身上作祟,那么跟随着“丧仪女士”,一定可以找到鬼魂,以及杳无音讯的记者。
她走向街边一个卖热饮的摊位,连杯子带饮料买了一杯超烫的甜茶,假装一边啜饮着,一边不远不近跟在她后面十多米位置。
与此同时,“丧仪女士”也眉头紧皱。今天的罗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幽灵的感知能力似乎下降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拿到了幽灵有关的物品,她以此启动自己的超凡能力,追踪这种能够显现形体的强大幽灵,指针总是会笔直的指向某一个方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就只能说明幽灵的气息太过弱小,让罗盘无法得到准确的信息。
那张闹鬼新闻的原始照片此时此刻就在她手中,作为参照物应该是足够了,难道说那位幽灵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它又是如何显现自己形体的呢?算了……反正现在应该接近了,指针也在逐渐恢复正常,只要把那个不安分的幽灵给除掉,这次任务也就圆满解决。
在她后面的伊薇特也同样纠结,从指针逐渐变稳定的状态来说,看样子目标应该就在前面,必须先把“丧仪女士”支开,自己抢先去把相机给拿到手。
然而究竟应该怎么做呢?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隔空影响罗盘,这个用来追溯灵异事物的罗盘并没有那么灵敏,一旦移到另一个方向,要过一阵子才能慢慢转回来,只要能利用那个时间……
但她的能量转换圈半径是三米,现在大街上冷冷清清,非要往别人身边凑那么近,一定会引起怀疑,这个时代的人都非常警觉,因为街头扒手太多了。
忽然,伊薇特想起了自己新学的能力,声能的转化。
超声波是人听不到的高频率音波,但它会引起金属的共振,那个指针看起来不算很大的样子,如果把能量转换成超声波放过去,那就可以突破三米的限制。
她把手中热饮的热量转化掉,一阵无声的震荡向前方的“丧仪女士”笼罩过去。
“丧仪女士”疑惑地停下脚步,指针那小小的金属片竟然颤抖起来,方向也开始偏移。为什么会突然换了方向?尽管她十分不解,但还是跟随着罗盘的指引去往另一边。
成了!伊薇特等到“丧仪女士”从直线变成左拐,于是加快步伐,朝着她本来的方向向前走去。
随着她又往前走了不到百米,终于发现一个问题,这前面的房子是一列阿尔比恩特色的“排屋”,一排房子像是好兄弟一样手拉手肩并肩,与指针指的方向平行,鬼知道究竟是哪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