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寺内可用的房屋本就不多,年久失修残破了些,剩下能住的就更少了。向阳和白粤川绕着寺院转了一大圈,觉得除了梁明秀和自己居住的房屋还算可以,真就找不出适合楚娟住的地方。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终于议定:将自己的居室让给楚娟,两人挪到隔壁储粮的屋子去住。
楚娟断然拒绝,说鸠占鹊巢的事情是绝不能干的,我是来挣钱糊口来了,不是来享福来了,指着办公室道:“我就在办公室住挺好,地方宽敞,我早起晚睡,绝不耽误二位办公,外带负责打扫办公室卫生。”
两人拗不过,只得随了她,帮助楚娟收拾起来。
办公室里有两口红油大柜,上面堆着些书本和几盆杂花乱草,许久都未动过,落了厚厚一层灰尘。把这大柜挪走,便正好可以腾出一张床的地方。三人撸胳膊挽袖子开始收拾。大柜颇沉重,两个大小伙子挪它不动,钥匙也不知道梁明秀放到哪里去了,累得几人坐在地上干喘。
向阳气急败坏,一挥手:“灌水,放毒,抡大锤,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八路军给我找出来!”拎起墙角的钟锤就要施暴。
白粤川哀求:“太君,为了您的健康,我看还是下次再来吧。”
“高家庄,马家河,赵庄,统统的消灭。”向阳意犹未尽。
“太君,李向阳又回李庄去了。”白粤川极力配合。
“一个李向阳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向阳还真来了兴致。
正在喝水的楚娟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笑得差点儿把水喷出来,兴致勃勃加入演艺圈,拿过向阳的烟盒递过去道:“参谋长,烟不好,请抽一支。”
向阳接过来强憋着笑。
楚娟转头又对白粤川道:“胡司令,抽一支。”
白粤川笑道:“好!”
向阳索性演戏到底,拿烟递给楚娟道:“抽烟。”
白粤川“气恼”道:“人家不会,你干什么呀!”
演罢,三人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笑够了,白粤川道:“大炮不能上刺刀,解决问题还得靠我们步兵!”说罢,拿来自己的工具箱,三下五除二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有股子霉味,但不是很厉害。三人凑到跟前,不觉异口同声惊叹起来:柜子里简直是个百宝箱,向阳搬出了一只牛皮大鼓,白粤川拎起了一面铜锣,楚娟抓着一副大钹敲了起来,接着一些小锣腰鼓碰铃大小号彩绸等等掏出了一大堆。虽是有些霉味,但东西都是全新的。
打开另一个柜子,楚娟惊喜地叫起来:“琴!”
两人一看,可不,一架未拆开包装的电子琴放在柜子里。几人小心翼翼地将纸箱抬出,支好琴架放上去。白粤川早将电源插座连了过来。很好,一切正常,电子琴的电源指示灯亮起来了,向阳在琴键上按了按,悦耳的声音顿时响起。
“音乐是没有国界的,生命不息,旋律不止,音符的跳动正如灵魂的飘浮。下面,你们即将听到一位乐坛的灵魂人物来自天堂的演奏……”向阳对着虚无的听众正在臭贫,突然停止了自己的滔滔不绝,因为流动的旋律已经响起。
是那首熟稔的《小河淌水》,楚娟修长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着,那旋律仿佛已不是一个个音符,而是一滴滴深情思念的泪珠滴落在珍珠泉中,更如坠落的星星落入亚溪河溅起的水花,直洒到人的心里去。
在向阳和白粤川的期待中,楚娟终于伴随着悠扬的琴声唱了起来。如同每一个读者眼中都不止一个哈姆雷特,每一个听者心中也都不止一首《小河淌水》。向阳欣赏过演唱大家的嘹亮,倾听过母亲呓语般地轻哼,也陶醉于叶紫声调的柔美,可听到楚娟的歌声,才终究感觉到了一种震惊,让人感觉到《小河淌水》就应该她来唱,就是为她而作,就是在演绎她的故事,她的感情,她的心声。无形的歌声,幻化出有形的景象,清幽的月光,流淌的河水,含泪的双眼,沙哑的喉咙,茶马古道秋日的离别,大理三月痴情的等待……
一曲歌罢,半晌没有声音,三人俱是出神。
良久,白粤川才拍起了巴掌:“好,真好。”
楚娟有些不好意思:“挺长时间不弹琴不唱歌了,我大学就是……”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脸色一下子沉郁下来。
向阳和白粤川心里明白,楚娟大学没读完便辍学了,这其中隐情一个女孩家不说,两人也不能问。
白粤川继续在柜子中搜索,猛然“啊呀”一声,竟从里面取出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国旗。
“啊,祖国,我亲爱的祖国!”白粤川深情地将脸埋在国旗上吐露心声,却被一股子霉味儿熏得摧肝裂胆般咳嗽起来。
向阳接过国旗,感叹道:“说实话,我都快他妈忘了国旗上有几颗星星了,来,让贫僧数一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