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有爱国的,也有卖国的,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重利。
只要利益够高,冒再大的风险都有人干,戏志才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对商人可以拉拢,更不能忘记敲打。曾经戏志才的老师给他一卷商君书,让他好好研读,此书乃禁书,除了皇帝、帝师等少数人能看,许多人终其一生只知其名,不知其貌。戏志才不问老师是怎么得到商君书的,他从书中汲取了大量有用的知识,虽然没从儒生蜕变成法家信徒,但他对商君的治国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两样:毁商、弱民。
商君书对商人非常仇视,简直到了“商贾乃国家毒瘤,不可不除”的地步,一般注重农业抑制商业是中国历朝历代的国策宋朝好一点,但秦朝之后再疯狂的朝代也没有把商人当成杀父仇人,欲除之而后快。弱民,这点每个朝代乃至许多现代国家都在干,但绝没有商君书那么彻底,譬如贾谊过秦论写的那样:“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送走苏张家的公子,戏志才兜回正厅,蒲亮已经走了,武涉还在。武涉手里捏着一小片蔡侯纸,上有墨迹,抬眼看到戏志才,犹豫片刻,沉声道:“耿介,主公应该都告诉你了,我等皆是四百年前项王帐下人物。”
戏志才面不改色地坐下来,点头不语,武涉道:“不瞒耿介,当初面临乌江绝境,四万大军全部投江,由此才来到大汉。不过,四万人只有两万人落在幽州涿郡,剩下两万人,包括项庄、钟离眛、虞子期、季布、季心等人,全都没了音讯,不知身在何处。”
对聪明人不用多说,戏志才心领神会,凑过去压低声音问:“这么说,已经有了消息?”
“正是,这是刚到荆益的锦衣卫打听明白,用信鸽传回来的消息。”武涉抖了抖蔡侯纸。
信鸽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人饲养和管理,但未用于通讯,一直到隋唐才开发了信鸽的主要功能。郡守府最近着手训练信鸽,还没有大规模应用,但外放的情报分部总会养着信鸽,以便传递消息。武涉将纸张递给戏志才,后者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郁林太守项庄,拥兵数万,旗下有虞子期、钟离眛、季布、季心诸将,时人奇之,州兵莫敢当者,是以连结蛮越,横行交州。”
“项庄这队人马……在交州?”戏志才皱眉。
“从情报上看,确实如此。”
“幽州乃三边汉朝三边指的是凉州、并州、幽州之地,位于最北,而交州最南,可谓天涯海角。”戏志才随手将纸张放到油灯上方,看着小小的蔡侯纸被火舌吞没,“除了天意弄人,志才实在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一起投江,一起来到汉朝,却一分为二,一南一北,任谁都得感叹天意弄人。
“我意不向龙且等人说明真相,项氏乃楚军原主,若引起不必要的风波,恐怕有的麻烦。”武涉手捋胡须,斜视窗外,慢悠悠地说。
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武涉不想把项庄这尊大佛请回来,在林宁手下他是一等一的红人,林宁一出门就让武涉看家,信任可见一斑。如果到了项庄手下,能获得多大的信任都是问题,项庄此人武涉多有了解,私下里还给过评价:“非人主也。”
再者说,林宁是项羽乌江自刎前指定的全军统帅,连项庄都要听其命令,就算两支楚军相遇,也得奉林宁为主。武涉没有野心当老大,但他绝对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在渔阳集团羽翼丰满之前,项庄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其他人的视线中。
戏志才心说我怎么趟进了这趟浑水?既然天南海北,项庄就算知道了渔阳郡的情况也不可能飞过来,渔阳上下有足够的时间深根固本,我和项庄无亲无故,没必要为他说话。
“兵曹能把这个情报与志才分享,足以说明对志才的信任,此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出了这门志才绝不会提起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