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裤子,王大头母亲刚才离开时没有收拾,还搁在灶台上,上面的裤腿是有些破洞的。
而看着这些破洞,胡宗宪却就觉得,王大头大约是去铁匠铺左近,被打磨铁器的火花喷溅到,才会留下来的痕迹。
在胡宗宪家的附近,就有一间铁匠铺。
而刚刚王母说的,是王大头昨天把这条裤子弄破了,昨天晚上,胡宗宪就遇到了鬼打墙。
最简单的逻辑,就是王大头是有嫌疑的!
秀才要的不是裤子,是证物吧。老妇人笑了起来,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很难分辨出哭或笑的表情,因为她实在足够老了,只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得出来,她很有一种自嘲的味道。
她抚摩着拐棍的弯头,沉默了好半晌,以至于胡宗宪觉得她是不是睡着了,是否要去叫醒她时,老妇人重新睁开了眼:“秀才要的,也不是符咒和符水。你是遇到鬼打墙,还是被鬼压身了?”
“不,应该是鬼打墙。如果是鬼压身的话,以秀才的性子,大约你就不会怀疑到大头的身上,会想到府里的下人作怪了。”
老妇人自问自答:“本来秀才是想来看看,能拿出三贯钱出一口气的王大头,为什么会在肉脯店里当伙计,是不是有什么怪癖的富家子弟?结果过来一看,却是觉得疑云重重,所以觉得不如挑开来讲。秀才,老身猜得可对?”
胡宗宪撩起衣袍,在那石磨上重新坐了下来,对着老妇人点了点头:“老人家听谈吐也是知书达礼的,何至如此?”
“不为什么,花无百日红,从我祖父那代就破落了,到老身这辈人,还能读书识字,大头他爷爷也是有个秀才功名的,当时我嫁过来时,他家虽也破落,但还有些产业,结果他爷爷是个不争气的,又好赌,不消说,到了大头他爹这一辈,书都读不起了。”老妇人说着,不住苦笑,不住摇头,“老身年少时,与那女冠往来,想不到当年读尽千卷书,尽是无用,倒是与那女冠游戏所学的江湖术,还能给家里赚上两条腊肉。要不,这家,一年到头,就没见油花啊。”
说着老泪便淌了下来,不过她倒是自制,哽咽了几息,便强止住了,拄了拐棍起身,示意胡宗宪等她,摇晃着走进厢房里,摆弄了好一会,拿了一小瓶药水和一个小布包出,递给胡宗宪:“秀才,就当老身替大头给您赔个不是,大头对您来说,那也不配跟您作对,还求您抬抬手。”
胡宗宪接过那符水和符咒,却是从怀里掏了一小角碎银子,塞到老人手里:“老人家,保重。”
他并没有去说一些什么同情老人的话,老妇人尽管过得艰难,但看起来,她是一个很害怕被同情的人,那会让她最后深藏着的傲骨都破碎。
拿着符咒和那符水离开了王大头家,甚至胡宗宪没有去拿那条裤子,因为没有必要,他所看到的东西,足够让王大头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了。
而王大头并不难找,在肉脯店里就能找到他。
胡宗宪去到肉脯店时,掌柜的正在训斥王大头:“你有什么毛病?东家在讨好胡秀才,恨不得把这店送给他,你偏生去开罪他!”
“还有、还有,小桃红是你能想的吗?便不说那顶天立地的霍校尉,已经立了心要娶她了。单只是李大善人这一关,你怎么过?小桃红谁都知道,她和李家小姐,说是主仆,跟姐妹又有什么分别?你也配去想小桃红?”
掌柜是气得要爆炸了,食指都不停地捅着王大头的脑门:“你要这么本事,你回家去,我请不起你!”有缘书吧yy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