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第四天的早上,胡宗宪再一次见到了知县和严千户,可是他并没有如知县的长随,昨晚所许诺的一样,能够去跟鲜于先生聊聊。因为鲜于先生已经阴阳相隔了。所以胡宗宪所能做的,也只要对知县说道:“其实所谓的杀人的能力,并不是太说得清的事。”
“如果就这一点去做甄别,很让我们无可适从。”胡宗宪说到这里,揉了揉太阳穴。
但他竟发现,他提起的问题,压根就没有人去接这个话题。
张乡绅对着知县说道:“明府,一事不烦二主,实如大师提出了这个办法,小人以为,不如就让实如大师,来负责这件事,这样会更方便一些。对吧?如果不然的话,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太好的章程吧?”
而坐在上首的那位看起来很清瘦的老者也点头抚须道:“老夫也以为然。”
这位是知县也要称其为“赵公”的人物,这位是致仕,也就是退休的史官。当然了,史无专官,以他职兼领,自宋代以来都是如此。所以论起官职,严格来说,他致仕之前是在翰林院的官员,也是做到六品的高官,比知县现时的级别还高。而且这位是专门修史的,学问绝对没有什么质疑的。
赵公这么开口,基本就是给这件事定了性,严千户倒是提了一句:“赵公,末将以为,胡汝贞……”
“汝贞好学,不要误了他的学业为好吧?先前已有不少俗务,教他分心了,好好的读书种子,于心何忍?眼看秋闱不远啊,三年一搏,十年含窗总得有个着落,对不对?”赵公侃侃而谈,很有些长者对后辈的关切和提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的正确无误。
但实际上,说白了,就是来到这第四天的早上,这个时候,人们已经不信任胡宗宪了,因为出现了好几个死者,胡宗宪并没有能够扼制住这种不断死人的趋势,而且胡宗宪之前企图隐瞒县学教喻鲜于先生的囊刀是可能的凶器的事,也引发了许多人的不满。
所以当赵公说出这么一番于情于理,都毫无毛病的话来,大家都纷纷点头附和,那严千户也只能苦笑作罢。虽说他是千户,而且是锦衣卫,可是这个年头,文官就是显贵啊,他无来由的来跟这赵公怼上,那明显是不合适的,而且这赵公一席话,也是滴水不漏。
对于这个问题,胡宗宪显得比其他人要平静得多,他甚至还起身向赵公作了一揖,以表示自己的感谢。
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赵公的话真的无懈可击,结合上胡宗宪不沾功劳等等的行为,谁要说赵公不是为了胡宗宪好,真说不出口啊。所以胡宗宪哪怕心里清楚,他也只能起身道谢,要不然,他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在回到湖畔,并且那些监视着他的豪仆换了一批新的人员之后,胡宗宪对王大头所说的第一句话:“要冷静,不要太激动,你要学会格物致知,这个不是糊弄那些无知的人的说法,而是你总得去看到本质性的东西。”
“他们不能这么对你!”王大头显得特别激动,甚至毫不在意其他人眼光大叫了起来。
他有一千条理由,可以阐述他的观点,比如他正在狂吼着的:“没有人能保证在三天之内,就一定破获一宗或几宗命案!这不可能!不论是明府还是千户,他们不能那么做!”
“冷静下来。”胡宗宪笑了一下,抖开折扇,看上去他很悠闲,完全没有一个被闲置的人的愤怒。
这让王大头很惊讶,以至于他真的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谋划?”
“我很喜欢去调查命案吗?不,你和我都很清楚,我一点也不想,不想去充当这个角色。那现在怎么样?我摆脱了这个差事,这有什么不好的呢?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却在为我不高兴?”胡宗宪用一种极端直白的方式,来向王大头解释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如此的稳定。
王大头想了想,搔着头发,半晌无奈的点头说道:“似乎真的就是这样,对啊,我为什么要替你不平?好吧,我觉得,我想这也许真的是一件好事,我们不用去跟尸体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