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没想到这一次小不点能生这么久的气,搞得柳佩君连晚饭都没吃好。
“他现在肯定不想看到我,你拿这个去帮我说说。”祈热把柚子往他面前推。
陆时樾头发还是湿的,肩上搭着一条擦过头发的白毛巾,起了身,却没拿柚子。
祈热提醒他,“带上这个!”
陆时樾把毛巾拿下来搭到椅背上,“他不喜欢吃柚子。”
祈热愣了愣,“噢,还挺挑。”盘子放下,立马自己拿了一片开始吃起来。等陆时樾出门,慢吞吞往他方才的位置上坐,边吃柚子边点开电脑,挂上了自己的QQ。
没多一会儿,陆时樾回来了。
“怎么样?”祈热回头。
陆时樾挠了挠头,“明天再看吧。”他抓了椅背站祈热身后。
祈热挫败地站起身,“好吧,明天再说。”她又拿起一片柚子,边剥边往外走。
陆时樾拉了拉她,“柚子不吃了?”
祈热摆手,“吃着呢,剩下的你解决。”
到了门口,又回了头,陆时樾还站那儿看着她,祈热没控制住表情,“牙都要酸倒了,你别吃太多。”
陆时樾嘴角微微上扬,坐回凳子,“嗯。”
再回头时,祈热已经走了,房门敞着,陆时樾看了两秒,起身去关门。
祈热回去胡乱洗了个澡,法语单词也不背了,倒头便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喝了杯牛奶便等在院门外。
守株待兔她还不会嘛。
没站多久,兔子是守到了,却是只紧闭着嘴不说话的兔子。
祈热没想到,矮冬瓜真生起气来这么不好对付,他不说话,她也不能逼着他。她想着,那就再等几天,说不定他自己就消气了。
她也没想到,她以为最多不超过一天的“几天”,竟然持续了两个多星期。
祈热自然不会天天跟在陆时迦后头道歉,到后来,干脆视而不见,不再上心,继续过她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一年级已经开始学习写字,一撇一捺一横一竖,规规整整。坐黑板底下的陆时迦心情还是不好,埋头只管一页一页地去练习,连带着承受源源不断的粉笔灰。
语文老师夸奖他,说他字写得好,拿到讲台给班上其他同学作示范,“我们下手写字呢,不要那么用力,像陆时迦同学写的字,没有使什么力气,但是写出来的字也很好看,看上去很有精气神。”
人不如字,陆时迦本人看着可丧气多了,被夸奖的时候,他想起祈热写的那一长串符号,想起她说的下笔不要太重,愈发高兴不起来。
另一边,祈热却欢天喜地。
课间操的时候,三个女孩追追打打穿过走廊下楼,跑着跑着,远远看见了麻涯。这种时候,祈热向来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这回却没怎么动,杵边上没跑。
起初不太确定,祈热偷偷跑近了几步,总算看清了,又讶异得说不出话。
李妲姣跟梁碧梧也看见了,那枚刻着“F=ma”的胸针被麻涯别在了衣领前。
“老麻子这是默许了呀,热热!”李妲姣看上去比祈热还兴奋。
祈热有点不太敢相信,课间操一结束,立马往楼上跑。
“麻老师竟然真的戴了呀!”祈热抓着喻星淮。
“对吧?我就说没骗你,她很喜欢。”喻星淮隐隐透着骄傲。
祈热傻乎乎地乐。
临近上课,她待不了多久,转个身要走,喻星淮伸手拉住了她。
本来打算仍旧放在她帽子里,可今天祈热乖乖地穿着校服,没地方给他放,他只好把东西直接塞进她手里。
祈热便带着那包麦丽素回了教室。
到了教室口,祈热放慢了脚步。刚刚跟她擦肩而过的,编着繁复小辫子的女生,不就是那个绿指甲鹿小诗么?
她回头看了眼渐远的身影,一脸疑惑,再进教室,闻到一股香浓的饼干味。
李妲姣就凑在教室口学委那儿,见祈热进来,从学委桌上铁皮盒子里拿起一块酥脆的饼干,往祈热嘴里塞,“土大款送来的。”
李妲姣眼尖,解释完了就看到祈热手里那包麦丽素,“喻星淮给的?这个彩色的刚出没多久吧。”
祈热不太关心。
李妲姣伸手要拿来打开,祈热手一躲,“这个分不了。”
李妲姣耸肩,“热热,吃独食可是要遭天谴的。”
两人一路回了位置,祈热把麦丽素塞进书包里,“那也没办法啦。”
晚上回去,停在七里铺小学门口,陆时迦还是不理她,跟祈凉、小桃子快步走在最前头。祈热的耐心也到头了,缄默了一路,到院子门口,跑上前几步,一把扯住陆时迦的红领巾。
陆时迦反应很大,费劲地用手掰,没挣脱开来。
祈热让另外两个男生先进去,祈凉不肯,“时樾哥,我姐肯定又要欺负陆时迦。”
陆时樾把祈凉往里面带,“不会。”
这下清净了。
祈热把手里的红领巾松开,随手敲了敲旁边的铁皮邮箱,低头开了口:“上次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不生气了,行不行?”
语气真诚,似乎又带点烦躁。
陆时迦竟没跑。
祈热从包里翻出麦丽素,塞进他手里,“这个特别好吃,好不容易搞来的,我自己都没吃,也没给祈凉,就给你一个人留着了。”
因为刚才挣扎,陆时迦的衣服还是皱的歪的,他发着呆,没去理衣服。
他以为,祈热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道歉的,至少不适合。
他现在听着她道歉的话,觉得奇怪极了。
陆时迦把麦丽素塞回去,嘴硬道:“我才不要吃这个。”
祈热耐心见底:“这个总比你那钙片好吃吧!”
那钙片,是不久前,柳佩君担心陆时迦不长个儿,买来给他吃的。
陆时迦一听到钙片,嘴里泛酸,立时焉了。
他想起那天他哥陆时樾去他房间跟他说的话。
陆时樾说:“祈热姐姐喜欢说反话,她说丑,那就一定不丑,说你矮,也不是在嘲笑你,把饭喷你脸上,就更不是故意的。”
还提议,“你要是实在很生气,就让她帮你一个忙,等她帮完你忙,就不准生气了。”
帮忙。
陆时迦脑袋里印出这句话,他卸下书包,拉开拉链,把里面那一盒草莓味的钙片拿了出来,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塞到祈热手里。
粉红色的钙片看上去像糖,祈热之前好奇试吃过,谁知比苦艾叶还难吃,她受不了,还跑去漱了口。
她看懂了意思,“不喜欢吃啊?你不吃就更长不高了。”
陆时迦眉毛登时一拧,他就知道,祈热才不是想要诚心道歉。
那天他哥陆时樾说,他要是想好了,可以不用找祈热,直接去找他。
陆时樾说:“我来帮她道歉。”
陆时迦觉得,他哥哥说这句话,肯定是被祈热逼迫威胁的。
他伸手要把钙片拿回来,祈热手一扬把钙片往上举,“不就是一盒钙片么?我帮你吃掉就是了。”
她把钙片丢进书包里,拉上拉链,“现在不生气了吧?”
陆时迦低着脑袋不说话。
祈热嘴角一扯,作势要把钙片塞回去,“你要是还生气,我就不帮你吃了,我还告诉你妈妈,说你要……”
陆时迦往后一躲,拔腿往院子里跑,“我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