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接过银簪,再看了一眼烧焦的肖东川,躬身告退。
柳岩走后,洛流云的闺房中,凌燃躺在床上,气息时有时无,极为微弱。
这里非常安静,平素洛流云从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所以暂时很安全。
但凌燃的身体状况却不乐观.
先是遭受肖东川的重创,龙骨又被银簪插入,又在最后时刻强催灵气,身体超负荷太多,龙骨几近断裂,若不是有萧萧之前配的药和引气锻体对身体的强化,恐怕早已经一命呜呼。
能不能活过今天是个未知数。
或者就让他去了,反正在外人眼中凌燃已经死了。
洛流云犹疑不决。
回忆起初见到这个少年,龇着牙说“不好意思,炸鼎了”,又想起上次和自己的勾心斗角,乃至刚刚的呓语,
洛流云发觉自己似乎才见这个少年三次,
一次绽放,一次谈笑,一次陨落。
极为短暂却绚烂,令她映象极深。
反观自己,实力不足,天赋有限,为了得到那虚无缥缈的机会,接受可笑的条件,来到苍云。
从那时起,她就变了,变得目的明确,做人做事都失了初衷,所做一切只为了那个机会。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爱人,有时夜晚噩梦连连,梦中那群高高在上之人无情地嘲笑她,嘲笑她就算给了她那个机会她就能迈过那道坎吗?
能吗?
洛流云脸色带着一丝落寞和不甘,
不过是机会大一些罢了。
“凌燃呀凌燃呀,流云本意是想保下你的,所以才约你和肖东川至府中,不过也确实因为我的私心才导致你这般地步。
我心中有些愧疚,但要说道歉是不可能的。
流云只能尽力救你,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可要坚持……”
洛流云背对着凌燃,长发垂腰,自言自语,也不知是不是说给凌燃听的。
躺在床上的凌燃要说听到也听不到,要说听不到又听到。
全力使出三清真火诀的那刻,凌燃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崩裂的声音,疼痛感还未传来,他就全身瘫软倒地而去,在闭上眼前的瞬间,心中却极为明亮,
他要死了。
凌燃极为清楚地感知到,只要自己闭上眼睛,他就会死。
所以他拼命地抵抗逐渐闭合的双眼,但,
随着意识的涣散,他双眼彻底合上。
一切归于黑暗。
又于黑暗中升起一点微弱的白光。
在白光的周围,意识重新汇聚。
白光流转,汇聚的意识茫然地“看着”白光。
许久,这团意识才意识到,自己是凌燃,白光是一副图案。
又过了许久,凌燃才明白,这幅图案正是带他来此的神秘图。
而神秘图流转出来的似是莹莹灵气,正是这些灵气,唤醒了凌燃的生机,让他又重新“活过来了”。
他感觉到洛流云靠在身边,极力地想让她救自己,但使出了所有的努力,差点导致好不容易苏醒的意识再度涣散,也就挤出了洛流云听到的、极细微的几个音,
“救……仙丹……帮你”
凌燃不知道洛流云会不会救他,甚至他不确定自己这种状态究竟算不算活着,又能活多久。
他现在还似乎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但又不明白说的是什么,若耗费心神仔细去“听”,则意识又会动荡不稳。
他什么也做不了,周遭都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似有无边的恐怖。
唯有瑟缩在微弱的白光下,才有一丝安全感。
他就这样,一直这样,裹在白光里,眼神注视着图案,直到透过图案,直到图案的最深处……
柳岩将肖东川和凌燃之死的消息迅速禀告了龙潜。
龙潜勾着头,负着手,脸色一如既往的黑,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人,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半晌,龙潜嗓中冒出似夹着痰的嗓音,
“岩儿,你可亲眼看到凌燃死去?”
肖东川的尸体在那,不会有错,但凌燃却是烧得灰都不剩?
论谁都会疑惑。
“徒儿并未看到肖东川与凌燃打斗的过程,但徒儿想,洛流云也没必要编个谎话诓骗我们。”
柳岩仔细回着龙潜的话。
“你如此相信洛流云那个女人?”
龙潜似是不着意地问道。
“徒儿不信洛流云,但徒儿相信利益。”
“利益……”
龙潜念了一边,示意柳岩继续说下去。
“师父,我们与洛流云打交道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观其在白帝城行事所为,不论善恶,所行种种都是为了其切身的利益。
与她利益相近之事,为之,与她利益相去之事,不为之。
这是她的行事准则。
而在肖东川之死的这件事上,徒儿却看不到对她的丝毫有益之处,相反还会惹得一身麻烦。
师父您说过,苍云洲各城之主,各行其是,是不允许发生争斗的,肖东川别说死在城主府她有嫌疑,就是随便死在白帝城哪个角落,她白帝城城主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徒儿认为,肖东川确实是如洛流云所说的那样,在自降七成功力的情况下,被凌燃突然拼命至两败俱死,她想阻止也未能来得及!”
柳岩一口气将他在心中的思考全说了出来,但不知为何并未提及那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