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封驭、晋风一同下酒楼来,并未看见这边有人在说话,径奔院墙下头。晋风追着封驭喊:
“封驭你别跑,我还在问你话呢!”
封驭一边绕着圈子跑,一边道:“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想给你当什么上门女婿,再说你自家早说瞧不上我了。咱们互相之间既然瞧不上,那么我家的事就跟你没一分半毫的关系,休再问长道短。”
晋风不肯罢休道:“你恰才不是说你有个兄长吗,要是我嫁了他,由他当上门女婿,你家的事岂不就是我家的事了么?!”
封驭跑回来,瞪大眼睛问道:“你真想嫁我兄长?!”
晋风一脸认真道:“若是合适,未尝不可。”
封驭笑了:“我哥比你长两岁,未曾婚配,也不会介意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晋风欢喜道:“真的?!那倒是真正的合适呢。快说,他在哪儿?”
封驭故意不告诉她,撇着嘴打量着她说:“就不告诉你,除非……除非你乖乖听我的话,南去的路上尽心竭力服侍好本公子。”
“大胆封驭,你说不说!”晋风倏地从长靴之中抽出把短剑,剑锋直指封驭。
封驭顿时吓傻了:“我……我……我说什么来着?”
“说,你那个兄长现在何处?”
封驭诓她道:“人家是家中嫡长子,此时此刻自然身在长安,看不见摸不着。”
晋风昂头命令道:“若是一路到得江南,本小姐仍未寻得自家中意的良人,你就替我与他提亲去。”
不等封驭说话,又道:“蹲下!”
“干吗嘛?!”封驭一边问一边蹲下。
待他蹲下,晋风收了剑,上得他的肩头,要叠罗汉翻出墙外,下令道:“封驭,到得江南前,你就是我的小厮,现在我命令你陪我出去玩儿。”
封驭瞥见不远处的秦基业等人正在看这边,突然有了主意,道:
“高晋风,实话告诉你,我哥不在长安。”
“却在何处?”封驭突然立了起来,弄跌到晋风,朝着秦基业的方向就跑:
“现在你晓得了:我那个酷虐的兄长叫封牧,这个当儿正在棺材里发臭,你敢要他作上门女婿,他立马活转回来搂你来了!”
晋风冷不丁被封驭弄落在地上,又听封驭如此说,连滚带爬,提着剑冲过去,要宰了他出火,却见秦基业站在两个绝色的姑娘中间,封驭早已躲在他身后了。秦基业道:
“晋风,天都晚了,哪里去?还不过来见过两个小娘子?”
晋风瞧见那两个姑娘正说笑着,好似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嗔睁凤眼,怒挑蛾眉,说:
“哪来的下贱青衣,敢耻笑我高晋风么!”
待走近了,愈加看清秦娥、丹歌的模样,顿时愣住,心里怨道:“父帅啊父帅,世人都说你貌比潘安,可为何却不留半点好容貌给女儿我?!你看,如今女儿连眼前两个民女自愧不如,如何叫去尘喜欢我,如何说服他成为我高家的上门女婿?!”
秦基业向封驭介绍:“这是丹歌,这是秦娥。”
封驭上下打量丹歌道:“这个姑娘早就如雷贯耳了。此人早跟我的胖表兄好上了。以后管你叫表嫂得了。”
丹歌正色说:“封驭王孙,你更该听说封牧丢了性命,有一半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封驭语塞少顷,说:“表嫂花容月貌,连高家的女公子都看得入迷了,更可况我那个兄长整一个花痴……”
还未说完,晋风的短剑再次横在他的面前“谁说我看入迷了?!”
可她的手却被秦娥拽住,动弹不得,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顺便不放过一旁的丹歌。秦娥并不恼,淡淡道:“姑娘想说什么只管说,无须如此瞧我与姐姐。我二人可是与你一样的女孩儿。”
晋风后退两步,道:“我与你们往日不一样,眼下不一样,日后更不一样,虽说你我都是长着同样摆设的小娘子!告诉你们,我乃是……”
丹歌冷笑,打断她说:“姑娘不过就是貌比潘安的大将军高仙芝的亲闺女,而这个我俩早已听说,你自家无需再说了,再说未免絮叨了!”
晋风先被封牧诓了,心里本来就难受,现下又被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冷嘲热讽一顿,心中着实窝火。她猛力甩手,要挣脱秦娥,却没有抓稳手中剑眼瞧剑刃就要扎入封驭的脚背。秦娥突然腾出一只手,一把夺过短剑来。晋风刚要开骂,秦娥递给她短剑道。“很难相信你爹没教过你剑术,太过忙于军国大事,难得见你一两面吧?”
晋风越发恼了,刚要更大规模发作,却见秦基业在一旁抱臂冷笑,看样子对秦娥颇多赞赏,顿时有大哭的冲动,于是甩手便走。
退入酒楼她的正好撞见宝卷。宝卷嘻嘻哈哈道:
“晋风,我想你还没见过敢斗公子吧?说与你听听:他可是个挺标致的男子,现如今正在治庖,处置全羊。他平生就喜欢上门当别人家的女婿,巴不得摆脱穷困潦倒的父母,你何不去望一眼他?”
晋风一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刚窝上的那一包毁天灭地的火便欻地熄灭了。打听清楚厨房位置,她心急火燎赶去了。
厨房窗下,敢斗在好几只整羊身上涂刷各种各样的名贵香料,竟没发现边上站着个小娘子,直勾勾盯着自家的侧面看。晋风全然看清他的模样了,发声道:
“你便是叫敢斗的长安阔少么?”
敢斗吓了一跳,看她问道:“你是何人?”
“你仔细看看我!”
“听声音,观模样,似乎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嘛。”
晋风很高兴,挺着微微坟起的胸脯道:“是哩,算你眼力好!我叫高晋风,年方十六,你以后只管去姓留名,径直叫我晋风便是了。我也是贵人家的闺女,与你同去江南,据说明日就要上路,起码走上一年半载。”
敢斗接着忙:“晋风,我忙着,有话稍后再说,可好?”
晋风一本正经道:“敢斗,谈谈我对你的初步观感:论模样,还算过得去至于年纪嘛,与我也基本相当。”
敢斗又瞥她一眼,道:“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作甚?”
晋风挨近他:“不知你可曾娶了亲或订了亲,你乐意说,我便乐意听!”
敢斗愣了愣,拔腿便往外头跑,一径里说:“真是怪人,哪有刚见面就如此问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