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门又开了,那十来个丫鬟一个个无声进入来,由去尘看着脱去外衫,露出亵衣,去炕上环着他睡。去尘心绪恶劣到极限,忽然去一个丫鬟头上取下一枚尖锐的犀簪来,挨个扎她们雪白的身子,骂道:
“没用的东西,十个人都抵不过丹歌一个人!若是宝卷肯的话,明日我便用你们这几个废物去换丹歌来,由她一个人当我的肉屏风!”
丫鬟大的十六七,小的十三四,忍受不住疼痛,可又怵去尘有权有势,光滴着泪水,竭力原样趴着,不敢哼出声来。去尘越发肆无忌惮了,道:
“你等哪个胆敢叫一声疼,挪一下位,我索性都扎瞎了眼珠子!”
最靠近去尘的解愁却瞪着美丽的眼睛说:
“扎吧!我的眼珠子瞎了倒也省事多了,至少从今往后不再看得见王孙凶神恶煞的面目了!”
去尘犀簪在手中颤抖着:“解愁,你为何老与我过不去!真不要眼珠子了么!”
解愁泪水哗哗流淌:“不要了,留着作甚!奴家听说当年你爹也是这么对付你娘的,或许也叫她瞎了眼!”
去尘很吃惊道:“怎么,我娘的事你都晓得!”
解愁道:“听说瞎了眼,为如今的宰相大人赶走了!”
去尘疑惑道:“你……你一个下贱的小娘子,如何晓得这些秘密的!可见是胡说哩!”
解愁道:“奴家是听你家一个老女婢说的,当年她就是……”去尘捂住她的嘴道:
“我娘的事我以后自会问你的,目光不必说!”
便对其余丫鬟道:“你等若是把才听说的事说出去,看我不揭了你等的皮!”
说毕,扔了犀簪,哭嚷道:“莫怪俺扎你等白白净净的身子,俺是怕呵,怕就要出大事了呵!”
解愁挨着去尘了,使劲抚他的脸说:“公子怕什么,不妨说出来,说出来便好了。”
去尘登时把头扎入她怀里,道:“我自家都不晓得怕什么呢!只是怕,怕极了!”
真的瑟瑟抖抖了。解愁道:“不错,公子要多留神老窦了。那个老东西一看便不是好货色,如今没了相爷管着,不知要做出甚事!”
去尘怒了,忽又推开她,厉声道:“他总是俺爹派来的,你骂他便是骂俺爹!”
解愁的头撞在窗棂子上,咚地发出一声闷响,便出血了。去尘吓了,刚要扑向他,耳中便听得窗外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响起一阵又一阵惊心动魄的钟罄声,不由得出立刻惊恐道:
“听,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敲钟鸣磬了!莫非出事了!真出事了哩!”
解愁捂住头顶心汩汩冒出的血,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随着钟磬声一阵一阵响过一阵,远远近近的庄民们都劈里啪啦推门出来了,纷纷哭喊起来了蒙着白色窗户纸的窗外不住有人穿来梭去,脚踏着雪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去尘捉住解愁的胳膊道:“解愁姑娘,你快些起身出去,探听清楚虚实来报与我听!”
解愁赶紧叫道:“众姐妹,穿上衣裳!”
等她们穿毕,便一把排开窗户,劈手抓住一个走过的年老庄民,急切问道:
“父老,出啥事了?!”
那庄民老泪纵横说道:“姑娘,不好了,安禄山的大军渡过黄河了,前锋铁骑径朝这边打来了,所到之处,房毁人亡!”
说了使劲挣脱开,转眼跑掉了。
解愁吃惊道:“说来真来了,可见秦师傅一向说得对了!”
去尘痛哭道:“不好了,居然迎头撞上安禄山大军了,可如何是好?!”
解愁望见庄内不再有人,几百步之内看得一览无余:有许许多多的人正在跑向村口的大树之下,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庄头大树之下有一个里正模样的人正骑在一匹驽马上,当当敲着钟,鸣着罄。其余丫鬟早就逃出屋子去了,她不顾头上仍淌着血,给软瘫着的去尘穿上衣裳,推他下榻道:
“公子与我赶紧出去,作速放出秦师傅一干人出来,否则你死路一条了!”
去尘跌下炕,爬起,跌撞着朝门外奔,道:“姑娘说得是!”
鼓足勇气与她一道出去了,不料正好遇见晋风披头散发撞入怀来,扯住了手哭道:
“去尘公子,你是全伙人的头目,如今叛军打来了,可如何是好!”
去尘一把推到她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晋风在滚了滚好圈,起身哭喊道:“没用的纨绔子弟,居然还做头目呢!”便一头跑掉了。
解愁掖着去尘没跑几步路,便望见窦抱真带着重新露面的刀婴、赤火和另几个手持佩刀的家丁奔跑于前头一条小径上,便道:
“不好了!公子见着了:老窦正带着人手去杀秦师傅几个人呢!”
去尘望见了,急得头头转,跌足道:“姑娘,你说如何是好?!”
正说着,一边屋里意外冲出猪瘦、羊肥来,手持着剔骨刀和切割刀,身上血迹斑斑,刚宰杀了一头猪。去尘如同见着了救星一般,赶紧对两人说:
“安禄山打来了,赶紧去救下秦师傅他们!”
猪瘦、羊肥便道:
“我俩乐意听公子吩咐!”
四个人便一同跑去了,却远远望见窦抱真等人跑得更快了。猪瘦道:
“抄捷径要紧,不然就来不及了!”
羊肥道:“我与猪瘦刚去送过饭,认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