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乌云,月亮浮浮没没明明暗暗,跨着马匹走路并不容易。月亮若是从云层中忽然钻出,胆小的马便会受惊。为了不叫马嘶鸣出声,暴露了位置,秦基业下令御夫用绳子牢牢捆住马匹长长的嘴巴。幸好秦基业等人从馆驿掠来的马都为良种,见多识广,走得很轻巧,发出的动静并不大,完全可以给风声树声掩盖掉。
处理了马的动静,秦基业吩咐逾辉给所有人都发一枚大而圆的开元通宝,叫含在嘴里,以期做到衔枚疾行的效果。去尘等几个太岁起先拒绝将那种气味难闻的东西含在嘴里,秦基业训斥道:
“不含就不走,自谋出路去!”
无奈之下,那些纨绔子弟也就学会委曲求全了,不顾气味难闻的异物妨碍今日的呼吸与明日的胃口。
超影已寻到绝地,而绝地带领猪瘦、羊肥、鱼二、元宝等人,先期抵达赤松林中的坟墓了。秦基业便带着的大队人马,赶紧朝西北偏西方向行进,撤离了危险的汝水北岸。
驰骋了半个时辰,秦基业觉着差不多可以摆脱那些叛军了,便说:
“歇一下,透透气,抠出开元通宝来!不过谁人都不准下马,等我和曳落河探查了前方左右的路途回来,多半要重新上路的。”
说罢,带绝地等人走前头去,其余人众就在马上抠出味道怪异的开元通宝来,有不少以手捂着嘴使劲咳嗽。
晋风实在忍受不住嘴里的味道,狠狠扔了开元通宝,哇的一声呕吐了,接着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这么一吐一哭,其余人都给触发了难受,也都吐得哭了,得了传染病一般。
秦基业着急了,赶回来训斥道:“吐管吐,不准哭!”
却怎么都制止不住正在发生的事儿。
幸好解愁从衣衫里面头摸出一个香囊,先给晋风闻。香囊里的香煞是好闻,晋风使劲闻了几下,呕吐迅速止住了,哭泣也随之告终。晋风谢过了解愁,问道:
“味道特好闻,是哪几种香合成的?”
解愁拿着香囊去给其他人闻,道:“这是我家万春公主的香囊,我来服侍去尘王孙之前特地向她要的。就晓得是藿香、零陵香、甘松香跟丁香合成的,至于哪多哪少、如何合成,却糊涂得很。”
不少人也曾带有香囊,可都在慌乱中丢了,怕名贵香料做成的香囊暴露自家的身份。只有解愁没舍得扔掉,一直佩在身上,所以现在起到了奇效。
闻过的人都好受多了,不再吐也不再哭了。还有些人没闻过,是那几个小厮。去尘拦住解愁的去路,一把夺去香囊道:
“我也觉得难受,你怎么偏不让我先闻哩!”
“恰才奴看过王孙一眼,见王孙还行,以为并不需要。”
去尘使劲闻着说:“胡说,我难受得厉害,甚至比谁都难受!你身为我的青衣,居然无动于衷,是何居心哪?!”
“现在王孙闻够了吧?”
去尘却不闻香囊了,前后左右闻着解愁的身子:“姑娘香喷喷的身子才是尤其好闻的香囊呢!”
解愁并不推开他,听任他闻着,却冷不防夺香囊回来,远远抛给正在难受中的元宝。去尘没料到他如此行事,恼羞成怒了,一下子扬起巴掌。解愁并不害怕,冷冷道:
“王孙尽量轻点!莫忘了:附近还有叛军,再说夜深人静!”
窦抱真发话过来了:“解愁说的是,公子不可打太重了!”
去尘愈加发怒:“打不重,岂不是白白便宜你了!”
“等过了眼前着危局,王孙尽管打我个稀巴烂。”
去尘笑道:“你还算美貌,舍得脸蛋蛋稀巴烂么?”
“舍得。”
去尘诧异道:“这是为何!”
“自古红颜多薄命,奴家的脸由王孙打得稀巴烂,今后就不用再服侍公主或王孙了,天天与爹娘在一道了。”
听得解愁平静中说出来的悲愤话,所有丫鬟都啜泣了。这一哭不要紧,带动所有少年都难过了,一个个垂着头,吧嗒吧嗒掉着泪。
去尘见众怒难犯,只好无可奈何放下手来,对解愁说:“你这个人啊,人倒是美貌,可就是一点不曾替我解过愁!”
宝卷过来,嘻皮笑脸凝视解愁道:“这个解愁索性另换一个名字好了。也好听着呢,叫添忧罢了。”
解愁已掏出罗帕,挨个给哭着的小厮丫鬟擦泪,依旧不慌不忙:“先添忧,再解愁,这实在是俺们丫鬟小厮的职责之所在。”
去尘狂怒道:“够了,你这个不解愁光添忧的东西!”
声音过分大了,吓了所有人一大跳。边上的宝卷特别爱惜性命,赶紧用双手死死捂住他嘴道:
“去尘兄,你寻欢作乐够了,可我远远还没个够哪!”
连窦抱真都不满了,埋怨去尘道:“公子莫要这般高声嘛!如今这种要紧关头,谁死了都一般臭了一样烂了,怕连个葬身之所都没哩!”
去尘不舍得揍解愁,可窦抱真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奴才罢了。既然机会来了,他就作速冲到他跟前,劈胸揪起道:
“老窦,你也敢蔑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