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五回(上)(2 / 2)天马行歌首页

“好吧,去就去吧。老实说,即便是师傅自家,心里头也着实好奇呢。”

众少年都笑了,翻雨道:“大哥眼见得愈加年轻了,瞧你,回复去好奇心勃发的少年时代了。”

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那高山峡谷到了,触目所及,到处都是乱石,虎视眈眈的巨石,层层叠叠的中石,片片粒粒的碎石。那少年却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里面翻来找去,身上的衣衫因风吹雨打而几乎褪掉了所有颜色,差不多如同丝丝缕缕鹑衣了。他的头发既没幞头笼着,也没簪子插着,披头散发,看似云游的道士。

“没听说此人也是聋子,”翻雨说,“为何我们跨马走近来,他却听而不闻?”

“多半有点聋,”秦基业轻声说,“多半太过用心,致使没听见。”

“越来越蹊跷了!”敢斗说。

秦娥等少年刚要去背对众人寻寻觅觅的少年身旁,秦基业却挡住他们,示意先别惊动他,免得他找不着急于找到的物件。众少年应承了,每人择一块石头坐下,无声观望那少年的举动。那少年极有耐心,先小石,次中石,后大石。目下,他停在一块巨石跟前,先蹲下身子,手摸索着巨石连接地面的边缘,身子转了一圈,一会儿不见,一会儿又回来,归复原处。并没寻找到什么,他显然有所失望,不禁狠狠拍打那巨石,随即又停住了,喃喃责怪自家说:

“不该这般焦虑。焦虑一点要不得,要得的话,不怪我瞎了眼。”

终归冷静下来,就地盘腿坐了许久,如同坐禅一般。蓦地,他站起,甩了甩并不粗壮的胳膊,竟要将那巨石推下斜坡去。

秦基业很吃惊,看着斜坡下错乱布置的巨石阵,指指戳戳,意在告知众少年,那下面的所有的大石头应该都是瞎眼少年像这般推下去的。众少年不约而同站起,全都俯视下面的巨石阵,脸上无不惊诧。接着,他们一个个回头凝视那少年,叹服之余,不少人脸上甚至露出无以名状的恐惧之色。那少年正面对着众人,居然是一张极年轻且又很枯槁的脸孔,一双大而暗的眼睛狠狠瞪着跟前的巨石。他使劲推,可那巨石过于庞大,他犹如撼着大树的蚍蜉,因徒劳无而不再用力。

敢斗实在看不过去,与宝卷交换一下眼色。宝卷明白他意思,又以目光征询秦基业看法。秦基业沉吟之后首肯了。敢斗与宝卷便悄悄接近那少年,站在他两边,等着他再度用力。秦基业跟其余人都原地观望,难免有些紧张。果然,那少年冷静之后又开始发力,不仅手推巨石,且整个身体侧转过来,与双手一同顶那巨石。与此同时,敢斗、宝卷也一同用力,尽量屏住呼吸,更别说发出呐喊声来了。毕竟是三个人一道用力,那巨石大虽大,可到底是在斜坡上头矗立着的,一旦动起来,便势不可挡滚落下去,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一路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秦基业等人都无声呐喊了,纷纷挥舞着拳头,向敢斗、宝卷喝彩。那少年却诧异得说话了。他张望四处,耳朵竖得老高老高的,喃喃问道:

“有人么?!是谁帮我推下去的?!是师傅么?!”

不见应答,便摇头说:“师傅嘛,不会如此行事的,他老人家规定我独自用力若亲自帮我,岂不坏了他自家定下的规矩了嘛。”

笑笑,停住不动。但倏地伸出手,凭空触抓扫劈,道:“有人么?!是谁哪?!”

所有人都不出声,不论是下面一点的秦基业等还是上面一些的敢斗、宝卷。

那少年因宝卷的喘息声而认定有人,四处转着道:

“断断有人!”

两手张得开开的,猛然转了个圈子,结果碰着躲闪不及的宝卷,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宝卷顿时傻眼了,稍顷道:“我……我不是人,是……是你的影子哩!”

敢斗实在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呆胖子,哪有影子说话的再说你这身量,比人家宽一倍呢,岂能做得人家影子?”

那少年道:“哦,又有一个!”

秦基业等人见瞒他不过去,都笑出声来。那少年登时震撼了,无神的眼睛扫来扫去,想拼命看见一般:

“如此说来,不只两个人,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这就忒蹊跷了:我在此山已整整八年了,从没一次见过这么多人!”

秦基业朝瞎少年走来,翻雨和秦娥等人随同而上。瞎少年感觉到身旁有许多人围着,未免慌乱,问道:

“尔等是什么人?为何前来此处?”

秦基业觉得此时此刻由女孩儿说话较为合适,就目视秦娥。秦娥弃置男孩儿调门,专以柔和的女孩儿声音说:

“这位郎君莫怕,我等是从长安来的少年,与你年纪相仿,原本去江南躲避战乱,可因叛军猖獗,道路不通,只能暂时盘桓在偌大的熊耳山中。今日我等回石头村路上无意瞥见郎君在此踅摸东西,特意过来觑一眼,无意中惊扰你寻物,得罪了呢。”

瞎少年听了这般柔和的女儿声,脸孔上的紧张神情果然和缓多了。他耳朵煞是灵敏,寻声望着秦娥说:

“恰才帮着推下巨石的人之中也有小娘子你么?”

秦娥推敢斗、宝卷到瞎少年跟前,以便他够得着摸得到,说:“却是这两位少年,跟郎君年纪差不多大小,一位叫刘金斗,一位谢叫宝卷,因为好心肠,不忍看到郎君如此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