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再次醒来却感觉恍如隔世。 梦中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小道士,从小生活在道观里跟着师父学习,十六岁下山,遇到一只山鬼,跟山鬼作战后力竭而死。 奇怪的是梦中小道士每日做的功课她都清晰的记得。 恰好也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看到人面相中萦绕的雾气,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开了天眼。 她所看到的雾气代表着对方最近一段时日的运气。 红雾代表好事,黑五代表坏事。 不由她想到昨日碰见的那个少年,也幸好对方眉头只有一丝黑气,否则的话就不只是流鼻血那么简单。 苏溪手撑着头,不由摇头,紧接着又拍了拍脸蛋,给自己打气,“振作起来,今日还有重要事要做!” 迅速的从床上跳下来,苏溪打开门,清晨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嗅到带着泥土气息的冷空气,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地面湿漉漉的,这时太阳才刚刚升起,露水还没干。外面已经传来热闹的声音。 她走过去打开院子的大门,就看发现不远处的供销社聚集了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集市。 每隔一天,镇子附近的人就会来镇上,将家中储存的鸡蛋,成熟的蔬菜送到供销社。 当然并不是让供销社来收,而是将摊位摆在供销社外面,让镇上或是其他村子的人购买。 有些人家里办喜事,除了稀缺的以外,绝大多数菜都可以在镇上买到。 当然在农村,不像城里那么上纲上线,这种行为也划不上个体户,只能说老百姓出售一些农产品贴补家用。 以前这种事情还很少,不过挨过那三年灾害日子,乡下人都学精明了,耗尽百般心思储存粮食。 粮食不说多,至少可以保证不饿肚子。 这种情况下,像蔬菜之类不方便储存的,大家都希望找个出路,总比烂在地里好。 集市这种消失了十几年的市场,自然又重新出现。 最开始大家只敢装模作样将东西摆放在供销社里,等时间一长,发现上面没有人来过问。 所有人都胆子大了,开始往供销社外发展,摊位越来越长。 再后来,镇上开始每个摊位每个摊位的收税,大家就放下一直悬起的心。 这代表镇上已经同意集市的出现,四面八方的人开始往集市聚集。 苏溪已经习惯了城市里每天的热闹,都快忘了镇上还有集市。 看到集市,她心里一乐,还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 正愁怎么到乡下购买炒货原料,没想到就有人送上了门。 苏溪取了钱,逛了一遍,才发现集市上多是乡下自己种的蔬菜,存的鸡蛋,以及从山上摘的蘑菇,野果等等,连米面之类的都很少。 逛了半天只发现黄豆。 苏溪有些郁闷,买了十斤黄豆,又不甘心的问摊位上的伯伯有没有花生。 “花生家里有,不过没带来。你要是要,后天赶集我再带来。至于蚕豆我们村没不种,听说黄家沟种,要不你去问问。”老伯伯想了想回答。 苏溪忙接口道:“那就麻烦你下一次把花生带来,对了,花生多少钱一斤?” “连壳一起五分钱一斤!” 苏溪一听心中高兴不已,这可比省城买便宜多了,顶多自己再重新炒一次。 “那麻烦给我带十斤!” “对了,你们家有红薯干吗?” 老伯伯一听,高兴的说,“有有有!”红薯可以说是救命粮食,现在乡下哪家不种? 只是前些年红薯都吃伤了,家里人都不爱吃,收了后只有少数放在地窖里,大多数都切成红薯干。 “闺女,你要多少?” 面对老伯伯突如其来的热情,苏溪都有些反应不及。 “那个,十斤就行。”她不由抹了一把汗。 隔了一天之后,老伯伯将她需要的东西都给带来了。 红薯干有些硬,没有后世那么讲究,苏溪捡了柴又蒸了一遍。没有下,而是放在屋檐下风干。 至于花生,她弄了些沙子一起炒。 没有瓜子,她改成香酥蚕豆以及五香黄豆。 蚕豆需要油炸,这个比较麻烦,好在镇上有油坊,苏溪用黄豆去换,虽然不多,但用来油炸蚕豆和黄豆已经足够了。 调料就比较麻烦了,苏溪又跑了一趟省城,买齐了调料才开始加工这些小零食。这一次不再用薄膜做袋子,而是从镇上的供销社买了一些纸用来做包装。 等苏溪做完了这一回的零食已经是三天之后,这三天除了每夜做一梦,经历一遍其他人不同的人生以外,白日里不是蒸地瓜干,就是油炸蚕豆黄豆。除了头一天晚上经历了小道士短暂的一生,之后她还尝试过神婆,女道士等等。 慢慢的,她从这些梦中学到了不少东西。除了印象深的,还有不少被她忘记了。这些东西暂时虽然没什么用,不过在不久之后苏溪却后悔自己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知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件事发生。 当然,现在的苏溪对于未来不久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忙活完手上的活之后,她猜想几天过去省城那个小吴和两个红卫兵应该不会在火车站堵她了。 也就是说又可以去火车站赚钱了,不过这一次她打算大干一笔,将家里这两天的东西全都拿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将这些东西弄进省城。 至于找谁帮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婶。 张婶家大儿子是镇上的书记,他家有辆自行车。 可以说张婶家属于镇上的高门大户。 要说老苏家跟张婶家是怎么搭上关系,那还得往前数十年。 张婶家还在读中学的大孙子,在十年前跟随镇上的孩子一块出去玩,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 当时的一群小孩子被吓傻了,都不知道去喊大人。 是苏溪的阿爷采药回来正好碰见,赶紧帮他止住了血,又将人送到省城的医院去。 张婶家那时候还没发达,家底也不多,是苏溪她阿爷垫了药费。 后来,张家一直记挂着这个情。 苏阿爷被关进劳改队,张家也帮不上忙。便伸出手将苏溪给拉到大。 现在张家有出息了,张婶的大儿子一路往上升,做了镇上的书记。 虽然官不大,可在这政镇子的管辖范围之内属于最大的官。有张书记的庇护,苏阿爷虽然不能够放出劳改队,可在劳改队里却能够做最不劳累的活,舒舒服服养老不是问题。 这些事,苏溪知道的不多,老一辈也没跟她说过。 不过她只知道自家跟张家关系好。 原本不想找张家帮忙,可这一次她运送的货物多,靠她自己根本背不进城。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张家的自行车上。 这个年代,谁家有辆车,不论两个轮还是四个轮都跟伺候宝贝一样。 苏溪知道借车肯定是一件让人为难的事,不过她却有了主意。 就是带张婶的小儿子一块赚钱,多一个男的帮忙,也不怕到时挣到的钱被人抢去。 上一回她准备的东西不多,自然不显眼。可这一回不一样了,这么多东西,全都在火车站出售,肯定非常打眼。 难免有一些心思不轨的,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有个男人的跟着,也可以避免一些坏事。 经历过上一回的事情她也知道,身为女性在体力方面先天性就有局限。 更不要提她现在才十五岁,这个年纪按理说应该是读书的年纪。 不过,她家里成分不好,读初中没有她的份。 要不是阿爷拜托劳改队的一个有学问的爷爷教她,她也开阔不了眼界,顶多跟乡下普通女孩一样到了一定年纪嫁人。 正是因为知道的多,才憧憬外面的世界。 等到阿爷没了,又得知了生父的消息,才迫不及待去了外面。 苏溪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全都收回来。 看着桌子上一包又一包的零食,她找了个布包将这些全都包起来。 随即提了一个包装纸上画着红薯干的纸包打开门往外走。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镇上虽然通了电,但也不是谁家都能用得起。 除了少数几户开着电灯的以外,绝大多数都用煤灯和蜡烛来照明。 冷风拂面而来,苏溪不由打了个喷嚏,最近又裹了裹衣服。 她有些懊恼之前将薄袄子给丢掉了,虽然那个薄袄子穿了好几年,颜色掉的差不多,也不怎么保暖,可至少是件袄子能够挡风。 哪像现在?出门连件挡风的外套都没有。 苏溪不由抱胸,尽量减少热气散发。 张婶家在镇东头,张家大儿子发达之后,就重新起地盖了房子。 张家也从黄土屋搬进了砖瓦房。 苏溪家在镇上的正中间,照理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位置,不过苏家太贫困,房子也破的很。 再加上跟旁边新盖的房子格格不入,一不注意就被镇上的人忽略过去。 就跟苏溪一样。 苏溪小的时候,因为阿爷被关,张婶有自己的家,顶多管她饭,镇上的孩子觉得她是乞丐,一般不跟她玩。 小孩子的天真一般跟残忍并存。 特别是镇上的孩子,不缺少吃穿,没到上学的年纪,每日里最大的就是去哪里玩。 那时候苏溪也渴望跟小伙伴一起玩,可惜这对于她来说是种奢侈。 她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唯一养她的苏老头也被关进了劳改队。 暗地里有人说她是扫把星。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大人说什么,他们自然跟着学。 苏溪被当面叫了几次扫把星之后,性子就沉默了下来,再也没有奢望有朋友。 虽然说不至于被欺负,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圈子,苏溪就一直被这些圈子隔绝在外,养成了她阴沉的性子。 也是后来在外面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