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奁是陶姒留给她唯一的东西,里面放着药方和一只碎裂的镯子。
那是姜恒知送给陶姒的东西,后来被她摔碎,又默默捡了回来,放在妆奁最下层,既不拼好也不扔掉,就静静地放着。
周攻玉送给她的糖也放在里面,被小心翼翼的,如同珍宝一样的对待着。
姜小满坐在妆台前,将发髻散去。
柔软的发丝垂落在肩头,发梢有些枯黄,像秋日濒死的草木,丧失了生机。
她想看看那块碎裂的玉镯,便抽开了最下面一层。
出乎意料的是,碎玉下压了一封信,没有信封,却叠得很整齐。
一定是陶姒的信,她是有话想对她说的。
姜小满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
砰砰砰!
门被用力砸了几下,院子的静谧被打破。
“回少爷,小姐才刚睡下呢。”
“我管她睡不睡,让她给我起来!”
是姜驰的声音。
语气有些不耐烦,甚至带着怒气。
姜小满有些疑惑,她平日里很少会见到他们,姜驰来找她做什么?
“赶紧出来!”姜驰用力敲门,吵得人头疼。
门打开,看到披头散发的小满后,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表情就变得愤怒。“姜小满,你要不要脸。”
姜小满皱眉,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警告你,二皇子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我姐是就太子妃。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往他身边凑。等我姐的病好了,你就和你的下贱娘亲一起跳湖吧。”姜驰和小满同岁,个头却比她高了不少,语气咄咄逼人,没有手足之情可言。
起初她还听得面无表情,最后脸色越来越差,即使努力克制了,袖子中的信还是被捏到变形。
姜驰见她脸色苍白,想起今日是姜月芙喝药的日子,忽然没再说下去,目光不自然地扫向她手腕。
手缩进袖子里,信纸露出一个小小的角,姜驰看了,伸手就去扯。
她下意识躲避,却惹怒了姜驰。
“拿来!”
姜小满摇摇头,眸子发冷。“你离开,不然我去找父亲。”
“父亲?他是我的父亲,不是你的!”
姜小满紧抿着唇,脸色愈发阴沉。
雪柳见状不妙,赶紧让人离开去找程汀兰。
其他几个下人都知道姜驰才是相府正儿八经的少爷,没人会为了小满惹他不高兴,都装作看不见这一切。
“拿过来!”
姜驰一把攥住姜小满的手腕,恰好按在伤口处,疼得她皱起眉,小声哼了一下,信封却仍是被紧攥不放。
“你放开我。”就算生气的时候,姜小满也和凶沾不上边,总是温和柔软的,像只没有攻击力的兔子,只会红着眼眶瞪他。
不知怎的,她越是露出这副模样,姜驰就越是想欺负她。
被攥住的手腕纤细,脆弱得像是一折就断。
他将姜小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被捏出折痕的信扯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笑容只让她觉得刺眼。
“这信你要是还没拆开,我劝你就别看了,陶姒那么讨厌你,巴不得你去死,说不定这信里写的也是在咒你呢。”
拿到了信,他并不拆开,而是当着姜小满的面,慢条斯理的撕碎,再朝她身上一扬。
碎纸如落叶飘悬,被冷风一卷,在青黑的砖石上滚了几圈。
白花花的散落着,刺痛她的双目。
小满眼睫轻颤,迟迟没有看向姜驰得意的嘴脸。
“为什么这样对我?”
声音苍白无力,像是从贫瘠的荒漠走过一遭,剥离了生机和希望。
就和姜小满这个人一样,看着就干巴巴的无趣。
姜驰的笑容一僵,心跳也愈发加快,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了。
姜满抬起头,眼眶泛红,分明有盈盈水光聚起,却不见泪水流下。
“你想要我怎么样?去死吗?”
姜驰梗住了,话都卡在嗓子眼出不来,嚣张的气焰遇到了她的话,像是瞬间有冰水兜头浇下,心头竟涌上了陌生的慌乱。
他不想表现得退缩,于是变本加厉的将地上碎纸踢了一脚,骂了一句:“死了最好。”
“你再说一遍?”
身后突然传来苍老浑厚的声音,让他不由地身躯一震。
姜驰声音发颤:“祖母,你怎么来了?”
小满蹲在地上捡起被撕碎的信,知道是老夫人来了,她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姜恒知不会当她是女儿,姜驰不会当她是姐姐,姜月芙也不会将她看做妹妹。
这位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的祖母,更加不会当她是自己的孙女。
老夫人的脸上满是皱纹,像是山石上的沟壑,眼瞳有些浑浊,却依旧锐利严肃。
姜驰向来怕她,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拐杖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连带着他的心头都一颤。
“向你姐姐赔罪,然后给我滚过来。”老夫人语气严厉,说完后又看了姜小满一眼,也不追究她的无礼,转身便要离开了。
姜驰不敢不从,声音细弱蚊蝇,飞快道了句歉,几步追到老夫人身后。
碎纸沾了灰尘,小满浑不在意,一张张捡起,无意间瞥到了几个字。
字迹还算规整,有几笔却略显曲折,像是握笔的手在颤抖。
好在撕得不算很碎,拼起来应该也容易。
只是......
寸寒草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