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九章 心中本自清(1 / 2)折花纵剑行首页

十七年前。

“女孩?”听到这消息之后,父亲的脸上便多了些阴霾。

家里手艺向来传男不传女,但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孩。

父亲从来不喜欢和我说话,也从来不夸奖,甚至我做错了事情,他也不会骂我。

他只是把我当成了空气,把我当成一个透明人,而这一切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但是在生下我之后,母亲却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孩子,也许是染病了,她也很快就去世了,家里面经常就只有父亲一人沉默地坐着。

他以前并不喝酒,但现在却越来越爱喝。

而他醉酒之后,我帮他收拾屋子的时候,却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我们家原来是盗圣传人,在父亲的床下放着一本“盗圣典”,我趁着父亲睡着的时候,翻开了第一页,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留在上方。

盗亦有道!偷,是一门高深的技艺,而不是被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为盗圣偷东西,一不偷穷,二不偷善,只偷那些有钱却大抵为富不仁的大户,何况来说损失点财物对这些大户来讲并不算什么。

似乎本来我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一般,我照着盗圣典模仿了起来,虽然只是学会了一招半式,但从别的同龄小孩身上做实验的话,还是非常灵的。

我经常能从他们身上顺来一些玩具、甜食什么的,当然只不过是实验而已,之后我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他们。

趁着父亲酗酒睡着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翻着盗圣典,甚至将它抄录了一份放在我的卧室里,每天捧着仔细研究,也许父亲并没有发现,但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有一次我偷偷摸摸溜出他房间的时候,从一面镜子里看到了他睁着的眼睛。

但他却从来没有说过我,也许是一种纵容吧。

我大概十岁的时候,接手了家中的豆腐作坊,而父亲也酗酒得越发厉害,他每天除了喝酒便是喝酒,但即便是他喝醉了,他也从不骂人打人,只是经常性地,我会听到他在我背后发出的叹息。

失望,绝望,还是其他什么意思,我只能假装没有听见,每天磨着豆腐,晚上便点灯偷偷学习着盗圣的秘术。

我本以为生活会这么简单而又平淡地过下去,但是一阵子过后,父亲不再喝酒了,他就连待在家里的时间都少了,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但是我听街坊邻居说,他爱上了一个青楼里的花魁。

那时的我并不懂什么是爱,或者是被爱,因为我的童年大抵是平淡如水又带着水泥般的点点灰色,我只是单纯地以为,父亲总有一天会回来。

确实,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他将母亲当年出嫁时的嫁妆——一对金镶玉手镯给带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我打声招呼。

我听人说他将这嫁妆送给了那位名为“媚儿”的花魁,搏了一夜温存。

我不明白他们说得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磨着豆腐,没日没夜。

后来,父亲又回来了,这一次,他将家中的屏风与字画拿去卖了。

又过了几天,他再次回来了,却又拖着桌子柜子走了。

这一次他消失了很久,大概有两个多月吧,他终于回来了,只是他的身上伤痕累累,而他的脸颊也消瘦如骷髅,头发稀疏已经不剩下几根,宛若一只恶鬼。

“小清,对不起。”他面带着愧疚之色把我从房子里赶了出来,他把房子给卖了,为了搏美人一笑。之后我只能龟缩在那小小的只有一点点空间的豆腐坊里度日,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只不过我仍记得,他把那盗圣典的原本悄悄塞到了我的手里。

他又走了,他这一走便是半年。

没人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就连从邻居那里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我还是没日没夜地磨着豆腐,盗圣典越到后面越深奥,我看不懂的字越来越多,幸好隔壁的张书生没事会教我写字,我总算还是将盗圣典完完全全地领悟了,只是这几年来,我也从未拿它真正地偷过任何东西。

我知道尽管我不是一个男孩,但却也将这偷盗一技练至了巅峰,我现在是真正的盗圣传人了。

忽然而然,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他回来了,他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瘦骨嶙峋面黄肌瘦,鼻子塌方,脸颊犹如被铁锤砸过一般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他对我说,让我把盗圣典给他。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拿去卖钱,然后去讨某个妓女的欢心。

我当着他的面把盗圣典给烧了,他破口大骂了我一顿,但幸好乡邻们都赶过来声援我,将他给赶走了。

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和那个眼神,让我永远无法忘怀。

“如果你是个男孩,那这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他恶狠狠地说着,仿佛这丑恶的命运追根溯源是我造成的一般。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生下我的是你们,但最后狠狠地唾斥、鄙夷我的,也是你们,就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就因为我不是一个男孩,这便是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