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看着那东西强忍着没把它们扔到地上,把恐惧压下来之后他咽了咽口水,对面陈辰挑起唇角,略带兴致地问他:“怎么着,馋了?” “没,没有。”白远好不容易不害怕了,这下又让陈辰给说恶心了,他忙用红布给这些东西包了起来:“老大,上去吧。” “嗯。”陈辰点头,越过白远往前走,白远手里提着包裹,低着头跟在陈辰的身后,他心里也清楚,从这儿出去之后,他这辈子别想再为民除害,别想再匡扶正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石头叠成的楼梯后白远终于忍不住了:“老大,我当初没想到这事儿跟案子有关系。”陈辰回头看了他一眼,白远的肩膀耷拉下来,连接下来说话的声音都不如前面几句有底气:“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辰把头转回去叹了口气,反手接过白远手里的包裹,他斜倚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轻轻笑了声后开口:“白远,这事儿其实放在普通人身上你道个歉,写个检讨,也就过去了,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警察,刑警,你能不明白对方让你干这事儿不是想借用你的职位便利?你四年白学了?我不把这事儿给你捅出去是知道你们现在考公务员不容易,给你留条后路,但这不代表我就那么好说话,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就这一次,以后不犯了,你以为国际大毒枭他们不想金盆洗手好好做人么?你想想可能么?脚上沾了泥,你这辈子都要带着泥过。” 说着,陈辰转过头,低垂着眼眸,用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看着白远:“给你放到安全的地儿,也别自己死命往泥里钻。” 白远咬住下唇,艰难地点头,但没说任何其他的话,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有些事儿做了就是做了,挽回不了,在别地方找平衡那也挽回不了,没人生下来就是坏人,一件件坏事儿干过去了,还想当作什么都没干过的,有,不在少数,干过几件坏事开始造福社会造福完了发现心里过意不去去自首的也有,但不管哪个能因为你做过的好事儿把你干过的坏事儿抵消了么?答案是不能,把你抵消了你伤害过的那些遵纪守法的人去哪儿说理,这个世界有好有坏有始有终,怎么选看你自己。 两个人推地窖的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屋里守着的两位忙循声把床给移开了,两个人蹲着帮忙把地窖的门打开,只见从地窖里先递出来个红包裹,接着才是陈辰、白远。 外面守着的两个人听到屋里的声响也忙跑了过来,陈辰站起身扫了扫身上的灰,沉声道:“快走,联系市局派人过来疏散住户。”陈辰话音刚落,小五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 外面的四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陈辰说快走,他们就赶紧跳出房间,六个人风风火火上了车,陈辰把车开的像是飞车,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他十分钟不到给开到了市局,刚一进市局的大门,陈辰推开车门撒腿就跑,他跑到余笙的审讯室,‘砰’的一声踢开玻璃门,接着沉着脸走到余笙跟前儿,直接把他的衣服领子给拎了起来:“你他妈到底还瞒着什么?!”陈辰就像是条吐着芯子的眼镜蛇,阴冷阴冷的往外冒着步步紧逼的寒气。 被他拎起来的余笙,看着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连带着眼睛里染上了层笑意:“您觉得,我瞒了什么?” 栾馨在陈辰冲进来的时候就站起来了,但却被季兰拉住胳膊不让上前去拦,季兰的表情和余笙差不多,笑得眼带笑意,可挑衅的意味也很明显。 “辰哥,余笙他才十九他能知道什么啊。”栾馨挣脱季兰的手忙跑过来想要拉开陈辰的手。 但陈辰一动不动,他半句话也不说,就狠狠地瞪着余笙,就好像余笙是个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犯,余笙轻笑一声,眼角若有所指地瞟了瞟门口站着的警员,陈辰抬眸看向门口,大家一窝蜂的散了,临走还不忘给他们把门关上。 “礼物收到了么?”余笙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辰问。 “什么礼物?”栾馨懵了。 陈辰狠狠地瞪了余笙一眼,然后说:“季兰,把栾馨带走。” “好的,辰哥。”季兰笑着拦住栾馨的肩膀来推带拽的把她带了出去,等到出去之后栾馨才意识到这间房的隔音效果很好,站在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甚至利用上下玻璃不同的倾斜度让里面人的嘴形发生变化。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犯罪?”陈辰在她们离开后终于爆发。 余笙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犯罪?你指的是把重要线索送到你们面前?” “妈的!”陈辰一把松开余笙,拳头砰的一声砸到审讯桌上,他额头青筋暴起手腕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处于爆发的状态,可余笙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见好就收,他的世界里只有我要做什么,和什么我不做。 陈辰不开口,余笙也安静的勾着嘴角,他抬手摸着后脖颈刚刚被衣服擦破的地方,很安静,安静到整间屋子里只有交叠的呼吸声。 最后,陈辰开了口:“请把你做的告诉我。” “你们的人,是我给的钱,那袋东西是对方送给我的,我呢,做了个顺水人情送给了你们,”余笙笑,眼尾微微上挑着,很撩空气:“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呵,”陈辰苦笑着跌坐进了凳子里,他头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爆痛的太阳穴:“□□被改了时间,你还真是不想要我的命。” “不想。”余笙笑得乖巧。 这样看来余笙除了收买工作人员没犯任何别的事儿,可陈辰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陈辰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儿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白远,被收买的时候还没入职,理论上来讲,收买工作人员的罪名不成立,对方想要把他们炸飞的□□被余笙改到了一天后,算是救了包括周围居民在内的所有人。 但凶手寄给余笙的罪证,他为什么偏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 半晌过后,陈辰的嗓子哑到说话艰难,但他还是开口问了余笙最后一个问题:“还有其他想告诉我的么?” 余笙听着陈辰好像被砂纸磨过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个表情一闪而逝,很快他便再次提起嘴角:“没有了。” “走吧,没有证明你犯罪,或参与犯罪的证据。”陈辰闭着眼,看起来也没有睁开的打算。 余笙点点头,弯着眉眼走到门口,他将门推开后,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里无意识的上下点了两下,接着他回头略带笑意地说:“对了,十年前的桐江路案凶手绳之以法了,可凶手之后的事情还没完。” 说完,门被关上。 闭着眼的陈辰在脑海里琢磨了三遍余笙这句话,在第四遍的时候他猛得起身,抓起外套冲出审讯室,一路怒气冲冲地冲进了资料室,工作人员还没打完招呼,陈辰便哑着嗓子怒道:“把十年前桐江案受害者的所有资料找出来给我!” “好好好。”大家没见过这样的队长,全部放下手里的活儿,开始做他交代的活儿。 而另一边被放出来的余笙在市局的门口悠闲地倚着门框,看上去他并不打算离开,门口看门的老警察一脸慈祥地打开小玻璃窗问他:“孩子,等谁呢?” “等我老婆。”余笙一脸纯良无害地回答。 “你老婆是这儿的小警员啊?”老警员笑得褶子多了两道,余笙注意到他脖子上横着狰狞的疤痕,反问了句:“爷爷,您这是执行什么任务伤到的?” 老警员被余笙这句爷爷叫得眼睛一下红了,他摇摇头没再说话,接着没几秒钟他就把小窗户给关上了,余笙看到老警员走去了窗边。 余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看着外面墨染的天空心里想着,如果他最爱的人被人伤害了,他能不能做到老警察这样——对这个世界以德报怨。他可能不会,也可能不会。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余笙的上衣扣子也已经被他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终于,他身后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余笙转过身,对栾馨伸出手,沉在月色下的少年挑起一侧嘴角,眼神炙热,站在走廊灯光下的栾馨脚步一顿,心脏漏跳了一拍,她站在原地双手插进裤兜里,脸上挂着疲倦的笑意:“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去。” 余笙暧昧不清地笑着说:“老师,是你带我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体会到这世界最快乐的事,现在怎么能说让我回去就回去呢?” 栾馨知道他这话指的是什么,她也难得的没有被羞耻感覆盖:“余笙,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别开玩笑了。” “老师,我们先去吃饭吧,明天再说,我好饿。”余笙朝栾馨走来,他没走一步,轮廓便被白炽灯照得清晰一分,栾馨看着他只想要跑,她开始害怕自己会被余笙的少年气吸引,接着让少年变得不再少年,她觉得这样干净的少年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不该被这个世界任何的阴暗打扰。 余笙走到她面前后弯下腰,平视她的眼睛:“老师,案子应该结了吧。” “结了。”栾馨声音微弱。 “凶手是?”余笙抬手揉着她的头。 栾馨猛地抬起头,带着不忍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光华大学医学院16级全体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