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禁忌(1 / 2)仙不忆流年首页

“行啦!”江予辰用素白的麻帕子,一边拭着手一边落座,说道:“我不喜欢那些铜臭的东西,既然是自己居住,那就怎么舒心怎么置办!”

何语城嘿嘿两声尬笑,将桌子上的篮子打开,把盛来的馒头,酱菜,米汤一一端上。

江予辰素来饮食清淡,他只接了那碗薄粥,没有要那宣白的馒头。

何语城见状,担忧道:“师兄,你就喝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怎么会吃的饱?”

江予辰舀着没有几粒米的米汤,说道:“多年来的习惯。”

哪里有人喝粥就能喝饱的呢!

何语城脑中突然飘过那些生了芽的土豆,发了霉的玉米,一个玉琢漂亮的孩子怯懦懦的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啃着。

这一幕太过心酸,何语城忍不住鼻端酸涩,喉头哽咽,连望着师兄的眼眸亦是雾蒙蒙的。他想:这寡淡的粥对于幼年苦难的江师兄来说,也许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吧!

江予辰用勺子喝了一口温热的米汤,顿觉唇齿间都是香米的甘甜,虽说他喜欢米粥,但他只是固执的想从这简单的饭食中寻找一些满足,这满足仿佛是骨子里深刻的,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他找寻着这种怀念的味道,这种舍不得忘记的味道,但具体是什么味道,他又回忆不起来。

直到那次越狱奔逃,他喝着湛屿亲手熬制的绵粥,才撞开了记忆的闸门,恍惚间亦是这样一个俊美无俦,仙姿佚貌的男子,捧着一碗糯糯甜甜的汤,希冀而扭捏的对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做的,你尝尝!”

篆刻在魂灵里的记忆,总会不合时宜的跑出来,扰乱他的心绪。

比如此刻,他的脑中再次划过一瞬飘忽的片段,如蝴蝶震动的翅膀,洒下点点流萤的金粉。

那些金粉漂浮在空中,映合着灿灿的暖阳,织就出一张旖旎恬静的帛画。

江予辰伫立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纷纷扬扬的花雨自头顶洒下一片绮丽的梦幻,他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手中捻着一只绯色的垂丝海棠。近前一把古朴的七弦琴,静静的横卧在石桌上,琴弦间散落着片片紫色的花瓣,琴徽垂下的各色流苏在香风中轻轻摇曳,波澜出迤逦色彩煞是好看。

江予辰的心情既雀跃又彷徨,他仿佛再等待着什么人,而这个人的到来会使他开心,愉悦,甚至是重获新生,似乎这个人有着能脱胎换骨的神奇力量。

他就这样捧着一颗似少女幼鹿乱撞的心,忐忑而不安的等待着。

然而他等了许久,等到手中的海棠掉落,弦上的白雪皑皑,背后的树干旧貌换了新颜,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都不曾出现过。

从最初的憧憬到最后的绝望,江予辰等了整个春夏秋冬,他的双眸早已被风霜涩痛,白皙如玉的手指已经风化脆落,柔软的心脏在满腔热忱里融化成浆,碾磨成灰。

他呆呆的杵在那,无悲无喜,无忧无怖,待那把沉幽的古琴亦脆化成灰,他的执念终于已了。

他举起透明的手臂,透过撑开五指的缝隙看着头顶上方炙热的阳光,他已经如此透明,竟连一片阳光都抵挡不住了。望着那灼热的金辉,江予辰倾城的笑了,他仿佛是在凝视着爱人的脸庞,眼波里满是流动着的拳拳眷恋,他将手伸向虚空那无垠的金波,透明的身躯逐渐在微风中消弭,化作点点流萤四下飞散。

他轻轻的呢喃,亦是满足亦是期待,“无月!我们来生再见!”

何语城将手掌在江予辰面前晃了又晃,轻轻叫道:“师兄,师兄!”

他很是不解,明明刚刚谈话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失了魂,任由自己跟个跳马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也没能唤回师兄离家出走的魂魄。

又叫了须臾,何语城绝望了,他将挂包从腰封上扯了下来,伸手在里面一通乱翻,边摸边嘟囔道“哪去了?我记得我放进去了啊!”

就这样,又翻找了半晌,才从一堆叮叮当当里扯出一枚古朴的铜铃,那铜铃上生着些绿色的锈渍,用一根红色的丝线绑缚着,提在手中竟不发出一丝声响。将那挂包从新系在腰间,何语城提着铜铃默念了一阵咒语,霎时间那平平无奇的铜铃灵光大亮,何语城只需手腕轻抖,铜铃便发出脆生生的泠音,每震激一下铜铃便荡漾出一圈灵波,仿佛石子落进了湖泊,皱起的波澜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

这铜铃本是个找寻魂魄的小法器,一般人家的孩子吓掉魂了,或者新亡的游魂找不到路的,都会用到这个引魂铃,只是何语城的这只有点残破,不光缺了一个角,里面敲击的小铜锤还断掉了一半,敲出的铃音时断时续,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来,非要他大力的抖动手腕才能再次敲响。

阵阵灵波向着四周荡漾,逐渐扩散的灵场穿透了江予辰略显单薄的身骨,何语城捏着铜铃举目四望,空荡荡的屋子里竟然飘散着点点玉色的流萤,仿佛星子的碎片般忽明忽暗。何语城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景,似乎整间屋子瞬间变成了浩瀚星河。

铜铃自手中兀自叮咛,随着灵场的波及,玉色的流萤越来越多,自他的身后缓缓升腾至半空,杳杳的眨着俏莹莹的冷光,何语城一边感叹着神奇,一边向着身后望去。

而这一眼竟让他惊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虽术法浅薄,但捉鬼驱魔的经历还是很丰富的,可他却从未见过这样残破的魂魄。

他清风月霁般冰肌玉骨的江师兄,在层层灵波的激荡下,显出了他破败晶莹的真身。他的魂灵竟不是人的形态,而是一朵透明的冰晶玉莲,那莲花透着圣洁而不可侵犯的神祗威严,圣光笼罩之下的莲朵四散着他看到那种似星子般的玉色流萤,舒展的莲瓣上是清晰可见的行经脉络,仿佛人体的奇经八脉全部转移到了这朵圣洁的莲花之上。

可这朵莲花却是个残缺的,它只有一半是完整的莲花形状,另一半是神圣的灵光凝结的虚影,生生拼凑出了一朵完整的冰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