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雷者,饲天道也,吾有两法饲之。上法之道,天赠机缘,予以神魂精血,不知后世何人能得如此机缘,可以上法饲之。下法虽易,切莫乱夺人魂,勾得孽障缠身。余虽录上下两法传世,谨训后人,莫寻上法,固修下法,便可得雷道,上法之难,究其一生,难有所得,。”
云生皱眉,这本终南道人身上寻到的养雷术,看着破破烂烂,估计封面上养雷术三个字,也是那道人自己写上去的。纸张很是奇特,在自己最后的雷霆一击中,那道人浑身衣物湮没在雷光中,唯独遗留下这一本破书,还有一块玉石。令五爷看了眼书的封面三个字,就扔给云生了,他和令二爷都是定了自己大道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两本奇书,就放弃大道,至于阳苗和顾浮生,修行的和雷法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特别是顾浮生,这要是留下来一把剑,他指定得觍着脸找云生要,一看是本破破烂烂的书,顿时头大,害怕师父师叔要他看,扭过头去,继续看他的小阳苗。
书本虽然破烂,但是开篇第一页,就让云生心中一惊,饲养天道!何等人物能创此法,都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创此法的人,居然以天道为刍狗?饲养之。
云生吐出一口郁气,又转念一想,这终南道人修习此法,境界高出自己一大截,却还是潦草死掉,而且,他所养的雷霆,邪气十足,甚至有些畏惧自己的雷霆,看来这养雷之法,也不过如此,云生一笑,将书本纳入袖里乾坤。不管内容好与不好,这本书能抵挡雷霆,就已经算得上是宝物了,先留着再说。令五爷见云生收了书,也不说什么,捏了个符咒,五人转瞬间回到那城主府。
宴会上的众人都还没散去,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候着两个老神仙。今天的情况,太过惊人,先是城主发难,气势汹汹,虽说在场的人大多受过两个老神仙恩惠,但是大多数也都是普通人,顶多有点小钱,算个乡绅,哪见过这种场面,那些修行的灵师,最高也就是黄境而已,不是他们不勤奋,而是天赋和资源,对于这南国小城的人来说,太过难得,今日见那顾浮生动手,不少人都估摸着,自己还比不上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于是没人敢上前阻拦,可是呢,比城主还厉害的城主府大阵出来了都没用,这可是传承下来的阵法啊,传说连地境高手的攻击都能阻挡,地境以下,直接秒杀的,那大阵落下来,众人都是觉得必死无疑,偏偏人家老神仙,剑就提了一点,连剑鞘都没出,那大阵就灰飞烟灭了。一想到这里,那些刚刚端起茶的人,就又放下了,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两位老神仙了。
忽而,灵力涌动,五个人又回来了,人们连忙站起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宋知行上前,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那大阵都拦不住老神仙,那区区一个破道士,自然也不能给老神仙添什么麻烦。”令五爷笑笑,不解释那道人是云生所杀。
走到中间,令老依旧面带微笑,环视一周,众人都低下头,心中有愧,不敢直视。令五爷慢慢说道:“如今陆良城,奸邪已除,城主府内,有不少从你们身上搜刮去的,大家大可拿回去。”
大家都低着头,最后还是有人抬头:“可是,老神仙,一直以来,都没有这规矩啊,到时候下任城主,还是会拿回去的。”
令五爷笑笑:“那是以前的城主,下一任就不会了。”
大家心中都是一动,明白了老神仙的意思:“不知道老神仙想让谁来当这个城主?”
五爷看着宋知行道:“宋老先生在陆良城也待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内品行如何,大家都应该有数,我推荐他当这个城主,如何?”
“自是好的。”人们应和,偏偏那宋知行手足无措,想要推辞,令五爷拉住他,道:“宋老先生,教化百人,不如教化一城。先生高风亮节,既然有教化天下之心,何必再推辞。”
宋知行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令五爷笑道:“过几日我们兄弟二人便要离去,再回来时,不知何日,但我相信老先生的能力,纵然是千军万马来此,以先生的才能,也能拦在城外。”宋知行笑笑,不知如何应答,两人却不知道,今日一语,竟真成来日之事。
回到相思山上,交代好明日启程回风雷崖之事,令五爷就出去了,云生坐在自己木床上,想起那本书,又取出来,借着烛光细细观看,木门被推开,顾浮生走进来,一脸颓然,云生奇怪:“怎么了?师伯骂你了?”
顾浮生把令二爷给的东西举起来:“师父说我现在锋芒太过,要我藏起来,就把剑给收了,说要我用这根木棍,要是没经过他的准许,不让我用剑。”那是根桃木棍,甚至都算不上挺直,歪歪扭扭,还有不少疙瘩。
云生摇摇头:“师伯又不会害你,你照做便是了。”说完,继续看那本养雷术了,顾浮生气呼呼,躺床上就开始睡了,要是不听师父的话,没准明天就把自己送回那祝天崖了,别说给他根木棍了,给他个树枝让他当剑练,他都乐意,只要不回到那祝天崖。
云生又读了一遍第一页的话,依旧算得上触目惊心,若是别的灵师看到,恐怕是光是这第一页就叫人胆寒了。修行一路,都说是切合大道,谁敢饲养天道。云生晃晃头,甩去这些杂念,翻到第二页,双目不由一眯,这第二页居然是下法?没有上法?再往后翻了十来页,才又见一页,写着上法二字。云生不由皱眉,这上法真的如此难?创此法之人,不仅劝后世之人不要修行上法,甚至连排局都排在下法之后。
翻回下法第一页:“所谓下法,较上法而言,举世依旧为无上之法。下法之术,在于,载雷,载雷入魂,引魂入体,可驱雷吞雷,以养雷法大道,而载魂有二,一为外魂,游离体外,不可使之入体,二为内魂,以驱雷玉载之,驱雷玉融以精血,可得驱使,内魂吞雷,能增境界,外魂载雷,能增威势。”看至此处,云生恍然大悟,那妖道在紧要关头吐出来的那股赤雷,应该就是他的内魂之雷了,读了半宿,算是把下法读完了,不得不慨叹创立此法之人。
所谓下法,就像是令五爷所说的,诛杀奸邪,自有大势相拥附,下法便是将大势融入内魂,雷本就是声势浩大之物,又有大势相加,出手真是惊天动地。想到此处,云生倒是庆幸那妖道走偏了,若是专心修习正道,自己绝不可能有任何机会活命,偏偏他任意剥取别人魂魄,使得养出来的雷霆成了邪雷,被世间正雷压制,虽有驱雷玉,仍旧被自己的雷枪所穿。
云生翻开上法,发现字体竟成鲜红,伸手触摸,耳旁竟有雷声,这是鲜血所书?
“上法,乃天赐也,余常得一雷,乃是十八奇雷之三。“云生浑身一震,这不是他所见文字,而是耳旁传来的声音,书上上法的文字,与下法虽有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终是一法,可是自己触摸到这文字之时,耳旁却听到了一个古奥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说到了十八重奇雷,云生怎能不惊。
“十八重奇雷,世之独有,故言上法乃是天赐,能闻此言者,必是已得奇雷者,所谓上法,不同于下法之处,有二,其一乃是内魂之所在,由奇雷而成。雷压万法,而奇雷压世间雷。望得此法者,精心演化,莫负奇雷之名。”
随后是比下法中,更为详尽的叙述,更是提到了内魂之所在,务必要分出灵魄,进入奇雷之中,云生思量了下,自己的奇雷已经是灵海,应该符合条件,然而耳边又响起一句话:“然,后世承此法之人谨记,不可使得奇雷固于体内,上法之不同与下法第二处,便是不依靠于外魂,内魂为奇雷,自身感应大势而驱使世间诸雷,无需驱雷玉,故而有游雷之法。”其后是游雷之法,但是云生已经看不下去了,奇雷不能固于体内,何况是已经成为灵海的第一雷。手指离开字迹,云生喟然一叹,本以为是本适合自己的功法,结果却是这样,上法求而不得,下法又是拘魂载雷之术,虽说拘的是恶魂,但是云生明白,一旦体会到载雷带来的境界上的飞速提升后,难保不会走上那终南道人的路。
“算了,天下万法,何必拘泥于你一门。”云生合眼冥想。
自风雷暴匆忙结束后,已经一个多月了,梵山帝国并没有像外界揣测一样发动反击,反而是下令顾南,撤去祝天崖外的驻扎军队,祝天的商道,似乎也没受影响,渐渐恢复了常态。
祝天崖下来了队奇怪的旅客,一个裹着纱巾的青年打探着自西北场之变后,这里发生的变化。
顾浮生蒙在头巾里面,看不见表情,但是听得出声音的惊讶:“你是说,那顾南允许异族人接近祝天崖了?”
和他对话的是个小贩,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啊,那国师几天前来了一趟,去风雷崖说是吊唁,也奇怪,那异族大军后退了数十里,让咱那国师安安稳稳吊唁了,国师回来啊,就说,异族有心交好,让顾南将军准许异族靠近祝天崖。”
“不对啊,”顾浮生奇怪:“顾南将军不是最痛恨那国师吗?怎么能同意呢?”
小贩抬了下眼:“呦,这位公子倒是清楚得很啊,”顾浮生笑笑,那小贩接着说:“可是息川城里面带来了消息,说是西北场风雷十堡近些年来,对异族过于压迫,导致异族反抗,如今应当是两国交好的时候,以备不久的苍天比试。”
顾浮生更是不解:“啥意思?那异族进攻还成了风雷十堡的错了?”
小贩又叹了口气:“这祝天崖的人都知道,那云家是满门忠烈,可是啊,满门忠烈不也是梵山的臣子嘛,那国君说他该死,那他就只能该死咯。”顿了顿,小贩又说道:“顾南将军也不容易,息川那边未经战事,个个都说该取消剩余的风雷几堡,连同祝天崖一起,重新分配,说好听点,是重新划分,说白了不就是抢嘛,公子可能不信,我家祖上是第一批随同顾家来着万里祝天开辟的军士,我这条腿啊,小时候摔坏了,不能继承家训,但是祖辈当年的辛苦我也是知道的,好不容易把祝天崖变成了梵山的经济支柱,息川城那些贵胄,说拿就拿,真是当我们好欺负。”
顾浮生回头看了眼云生,云生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顾浮生叹口气,回头掏出些细碎银两,递给小贩:“大叔啊,这些糖饼我都买了。”小贩眼睛一亮,笑嘻嘻接过银两,转身低腰在破旧木箱里面翻找零钱,等小贩回过身来,顾浮生等人已经站起来走开了。
“表哥,没事儿吧。”顾浮生把糖饼递了个给阳苗,自己吃了起来。
云生摇摇头,不说话。
顾浮生又叹口气:“这天杀的玩意儿,什么鬼国师,云叔叔要是知道今天这样,就不该守,应该让那异族长驱直入,打进息川城,打到梵山脚下。“
云生这才张开嘴:“我没事。”
一行人走着走着,前方就要到关隘口了,云生停了下来,看着旁边的一排房子,七叔就死在里面,云生心中沉郁:“七叔,云孩儿活了下来,还成了灵师,但是你们就要被忘了,甚至要被加上骂名,值得吗?”
出了隘口,西北场依旧一望无际,虽说梵山帝国允许异人族接近这边,但是只有闲散的异人在隘口外游荡,甚至有梵山帝国的人主动上前搭话,“当真是两国交好啊。”云生喃喃自语。
令五爷拿出个罗盘,引着一群人左拐右拐地前进,不时撞见一些游荡的人群,又遇见几群不同的组织,顾浮生上前打探,原来那风雷暴持续了三四天之久,然后迅速消失,几乎在半个时辰内就消失不见了,不少人都相信这次风雷暴,将一些本埋没于风雷崖下的宝贝卷了出来,于是都前来寻找,甚至于还有人往下去探寻。
令五爷听到这个消息,笑笑:“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罢了,那风雷崖的地心雷虽被我们取走,但是历时千万年的雷霆锤炼,这风雷崖就算没了地心雷,少说也能维持十年以上的威力,继续下探,不过是徒添几具尸体罢了。”
走到半夜,令五爷和令二爷同时停了下来,前方有一队营帐,像是在这里驻扎了好些天一般,令五爷皱眉,他能听见那边的谈话,居然是在讨论一个灵物。
云生并不着急,半个时辰前,血脉之中就浮现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当日西北场之变的时候,父亲召唤出族灵,自己体内就有这种感觉,走到这里,哪怕自己不去刻意感受,那种血脉相合的感觉,也勾的自己浑身舒坦,就像是在苦寒中呆久了的人,跳进了温泉中一样。
就在此时,那边营帐的人也发现了荒野上的云生一群人,当即就有人往这边过来了,令五爷收了罗盘,扭头问云生:“能感觉在哪里吗?”
云生点点头,指了指营帐那边,令五爷叹口气,摸摸嘴角:“还真是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