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晨 苏醒 曹裴跟着也走进屋子,这里头只有一间主屋子,月光透过残破的窗子照射进去,黑暗中,温静则的小脸一片惨白。萧玦掀袍坐在床沿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厉害,萧玦瞧着这张白日里才见过的容颜,沉下脸来。 他掀起温静则额头上那块被体温捂得滚热的毛巾,用自己的手帮她降温。 温静则“嘤咛”一声,寻着额上一抹冰凉的温度,靠向萧玦。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抱着的是谁。只是哼哼着,看样子难受的很。 萧玦往上坐了坐,面色复杂的瞧着温静则。愣住许久,长叹一口气。终于,他收回放在温静则额头上的手,转而将她整个人抱到怀中。方才屋子黑暗看不清,这会儿离得近了,萧玦发现温静则额头上那一片伤口已经巩脓了。她的身子也瘦小的可怜,在自己怀内瑟瑟发抖,隐约都可以摸到骨头。 而温静则仿佛不知道疼似得,只感觉自己一瞬间被人从火坑里拉了出来,周身凉凉的,原本皱在一起的小脸,瞬间舒展开来,又“哼哼”了两声,一歪头,像是睡过去了,再没有动静。 外头的曹裴瞧见萧玦抱起温静则,这心里万马奔腾似得。这是什么情况?圣上会轻易抱人?还是个病歪歪的女人?真是天上下红雨,百年难一见!但是这大冬天的,屋里又没有炭火,圣上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他想着,探头进去提醒说:“圣上,你瞧这温更衣还生着病呢?怕是要过了病气给您可这么好啊?您看…………” 他话还没说完,萧玦一抬眼说:“朕难道还镇不住区区病气么?”他说着,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温静则说:“太医怎么还没来?在路上绣花不成?!” “央错宫远得很,怕是再过一会就到了。”曹裴额头上一道冷汗直下,他干笑着回话,心里把太医院给挨个“问候”了遍!自己又默默退到门口站着。 萧玦被温静则压麻了腿,松手要将她放下来,谁知道刚一放手,温静则的头就重重的磕在了床头的一小节木板上,她吃痛张嘴叫出声来。同时,一双眼睛也慢慢睁开。 萧玦看见她睁眼,表情一僵,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温静则又阖眸昏睡过去。萧玦一个人张着嘴,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外头一阵说话声,便是太医到了。曹裴朝里头说:“圣上,王太医到了。” “进来!”萧玦站起身,拍拍衣袍边角沾上的灰尘说:“给温更衣瞧瞧哪儿不好了,朕明儿再过来。”他抬腿跨过门槛儿,最后回头往屋里瞧了一眼,转身往承乾宫去。曹裴寻思着:这就完事了?大半夜的撇下李妃娘娘,只在这坐了一个时辰就要走了?圣上这是…………他想不通,左右觉得温更衣真是个奇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萧玦在前头走着,承乾宫里的奴才猛然瞧见圣上回来了,瞬间睡意全无,张罗着亮了灯。打算给萧玦洗漱更衣。 天蒙蒙亮,再过半个时辰,该上早朝了,腊月最是冷的时节,昨儿寒食过了,新年也就不远了。萧玦定定瞧着给自己扣扣子的宫娥,半晌抬头朝曹裴说:“你带几个人,给温更衣将她那丫头找回来,顺便,再去内务府拨几个人去央错宫伺候!” 几个人?这逾越了呀,宫里头的更衣小主按例只能有一个丫鬟,再多几个…………就是皇后娘娘不吃了他,太后娘娘也要抓自己过去盘问盘问的。 萧玦瞧曹裴没回话,自己也是反应过来,挥挥手说:“逾制了?那便算了。把昨晚那丫头找回去给她就行了。”他面色无异,自己理理领口,坐回榻上抓了几本折子来瞧。 曹裴纳闷,这到底是得宠还是不得宠啊?说宠吧,圣上也没给赏赐,没晋位份。这说不宠吧,大半夜的还往央错宫跑呢。他“唉”了一声,指了几个奴才去湖边找愫蔻。 温静则醒的时候大约快要到巳时了,外头还絮絮的飘着雪。她头疼的厉害,像是要把脑袋撕裂开了一样,整个人躺在床上,坐不起身。 “愫蔻!愫蔻!”温静则喊了几声,没像往常一样听见愫蔻回话,只摸到手边有一个半热的汤婆子。她又躺了许久,渐渐的身上有力气了,才坐起身来,朝外头望了望。 外头的春海棠不知什么时候被压折了。她胡乱披上衣服,正准备下床去,外头传过来两道声音。是一男一女,哦不!是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娥。 其实是曹裴在央错宫门口正巧碰见了春熙宫的掌事姑姑春善。 春善给曹裴福了礼,而后朝他身后瞧了瞧说:“呦~这丫头也是命大,还能活呢。” 曹裴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抬着担架,担架上可不就是愫蔻么!曹裴没回她,只说:“春善姑姑请吧,咱都是要进去的。” 春善也没敢给曹裴脸色看,点点头,跟在后头进去了。 两人在门口停了,曹裴在外头喊了一声:“奴才曹裴,给更衣小主请安。”温静则原本正在听他俩说话,冷不丁的被曹裴这声请安一吓,里面哑这嗓子说:“公公快请进来。” 曹裴这才推门进去,本本分分的行礼说:“给小主送人过来。”他错开身子,温静则就瞧见躺在担架上的愫蔻,心里蓦然一揪。又不敢多问,那曹裴可是圣上身边的人啊,哪里会同她多话?怪舍不得的瞧了愫蔻两眼说:“劳烦公公给放在隔间的小榻上吧。” “这丫头受了伤,奴才找人给治了治,都是皮外伤,过几日便能起来伺候小主了。”曹裴指使小太监们给愫蔻抬上榻,他虽然瞧不透这位是不是受宠,但先客气着也不吃亏。 曹裴办完事儿,拱拱手就走了。留下春善还站在屋子里,温静则先开口说:“今儿春善姑姑怎么来了?”她与李姒是发小,自然也认识春善多年了。原先一直相熟,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春熙宫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冷淡了起来。 “給小主请安,奉我家娘娘的命,给小主送些过冬物件。”她招招手,四五个提着盒子的丫头鱼贯而入,温静则倒是瞧清楚了。有被褥,有碳火。她点头谢过,春善也不同她再多说,提脚就走。 温静则起身去瞧了瞧愫蔻,她还昏睡着,也不知道自己这烧了一夜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愫蔻的双手都被纱布包裹着,白色的纱布还浸出了点点血色。 温静则正愁着没有银两去抓药回来给愫蔻换药,中午时分,太医就来了。给愫蔻换了药,还又找温静则请了一次脉说:“更衣小主的病好得快,已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静养。” 温静则谢过他,苦于自己手头实在是没有什么钱了,只好从枕下摸出一支翠玉的钗子递给王献说:“多谢你了,我手头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这个请你收着吧。愫蔻的命望你多看顾了。” 王献也不推辞,揣进怀里。收拾收拾,自己背了个药箱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