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对安然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她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还好,距离给了她逃避的理由,可现在她回来了,便必须要回到安家大宅,和其他的安家人在一起,让很重视家庭观念的安老爷子可以享受这表面上的天伦之乐。 一方面她要面带笑容,虚与委蛇的融入到所有人的氛围中,而另一方面,她还要应对手机上来自她母亲的发泄,抱怨,甚至是谴责。 这不奇怪,春节会将有些孤独寂寞放大,再想到这边的歌舞升平,独自一人留在那栋房子里的邵欣瑶会感觉不舒服是很正常的。 可安然不计可施,在这件事情上。 今年安然的工作完成的都很出色,他的父亲安正宇难得夸奖了她几句,可更多的还是提醒,看着眼前和平时别无二致的父亲,安然心里泛起冷笑。 安振文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半辈子,可生出来的孩子却没一个能真正继承他的衣钵,心高气傲自命不凡倒是无师自通,所以才能让安然钻了空子,想来,也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在安家大宅一直呆到过了凌晨十二点,安然独自驱车往回赶,刚刚她接到了邵欣瑶的电话,电话里邵欣瑶的状态很不好,安然不放心等到明天再回去。 反正安老爷子已经睡了,这场阖家欢乐的戏,也差不多演完了。 别墅里很黑,完全没开灯,安然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把灯打开,才看到客厅里的邵欣瑶。 她喝了酒,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酒瓶,突如其来的灯光让她很不适应的眯眼,等看清了安然,随手拿了一样东西就向她扔了过来。 趴的一声是酒瓶碎裂的声音,邵欣瑶也没注意她拿的是什么,现在的她哪里还有理智去想这样做会不会伤到安然,幸好安然躲得够快躲得够及时。 深呼吸了一下的安然是在平复自己,把那些怒意都压制下去不去想如果刚刚自己没能躲开会发生什么,一会儿之后她迈步走了过去,这期间邵欣瑶始终都在说话,她生气的抱怨控诉,哭泣着歇斯底里,她细数这一年又一年,她始终都在这栋房子里,像是被囚/禁了一样。 一个女人,最珍贵的青春年华和全部的爱情都被邵欣瑶留在了这栋房子里,而现在,她已经老了,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大概是情绪的积攒到了今天终于爆发,邵欣瑶甚至说她还不如就这样死了,活着也没什么可眷恋的。 安然不想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她对她又意味着什么,她只是默默的听着,让邵欣瑶把她想说的,全部都说完。 她知道她不会死,甚至不会去做类似的尝试,如果她想放弃,那么在生命的前提下她完全可以拥有自由,是她自己不想。 从茶几上捡了一瓶还有一半的酒,安然仰头喝了几口,喝得太急,不小心就被呛了一下,猛的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眼睛泛起了红,还有生理性的泪水流过,她长相中那份天生的哀愁与温柔就更为明显了,与她身边的邵欣瑶是会让人感觉惊讶的相像,只是性格差的太多,安然不会如邵欣瑶那样抱怨,她只问了一句。 “那你要离开吗?在死之前,我带你离开,去哪里都可以,你说了算。” 世界很大,何处都可以是家,自由的,不受任何人束缚的,安然说了,她便可以做到,只要邵欣瑶点头同意,她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甚至是她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的复仇计划,她都可以扔下,就这样带着邵欣瑶离开。 可安然没有等到回应,客厅里的安静好像刚刚的孤注一掷根本没存在过一样,邵欣瑶不再说话了,她似乎也有思考,可思考之后的结果,就是沉默。 冷笑终于不在只是心头,而是真切的出现在了安然的脸上,她的一口气好像突然就被切断,整个人都有点脱力的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她笑着,心中的冰冷和荒芜中,带着一份并不意外的悲凉。 她早知道,真正的放弃不是邵欣瑶这样的,因为她根本还在期待,还在做梦,因为梦想没能成真,所以才会痛苦。 她是很可怜,被孤立被遗忘,可也从没有什么时候让安然这样深切的体会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是多么的有道理。 拎着那瓶酒,安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液体在瓶子里晃荡来晃荡去,安然是操纵瓶子的人,她的手用力到泛了白,那点过分的力气,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窒息感,她觉得透不过气。 在新年第一天的凌晨两点钟,安然喝空了酒瓶,屋子里的气息大约是可以传染的,因为安然也感觉到了浓密的孤单,她想找个人陪自己,可电话翻来覆去,最终停留的也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上。 这样不好,安然自己告诉自己,可她最后到底也没能说服得了自己,她打了电话给祁竞,在这本不应该去打扰的深夜。 祁竞自然是睡了的,他刚刚陪着家人守完岁,还和老爸喝了点白酒,是祁爸爸的珍藏,过年了才舍得拿出来喝。 他倒是没喝醉,却刚刚好起到了助眠的作用,祁竞睡的挺香,是硬生生被电话铃声给闹起来的。 他带着起床气,也没注意看屏幕语气不善的接通电话:“谁啊?” 祁竞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冒失打电话也不看看时间,可当电话里传出了安然的声音时,祁竞骤然睁大了双眼,完全醒了。 安然说:“祁竞,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承认自己的冲动,或许是这个特殊的日子,或许是酒精蛊惑了人心,莫名其妙就直接挂断电话的安然把自己颓败的扔进床里,她没指望祁竞神兵天降的突然出现,所以她选择自我放逐,反正她也早就习惯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然而又是在什么时候醒来,邵欣瑶没来过,她似乎还记得昨天晚上她们之间的谈话,带着那一点愧疚,让安然没有被打扰。 她看了看时间才知道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安然拨开散落在脸颊上的长发,直接去浴室洗了个澡,等她下楼,才知道邵欣瑶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今年是大年初一嘛。”邵欣瑶满脸笑容,尽管眼下的黑青很明显整个人都略带憔悴,可她还是重新笑了起来。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每次的崩溃之后,她都会像今天这样,乐观而坚强,努力振作,似乎是想向安然证明什么。 对此安然已经不想去想,她放空大脑,食不知味的陪着邵欣瑶吃了饭,然后借口有事,离开了这个家。 这一次邵欣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让她有事情就去忙,不用惦记她,安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在为了昨天的事情做一个弥补,这有用吗?安然也不知道,她只是踩下油门把车子开了出去。 大年初一安然当然是没事的,她只是不想继续留在那里而已,安然打算回自己的公寓去,她有三天的假期,倒是没想好之后要做什么,也更加没想到祁竞会出现在她家门口。 安然是真的愣住了,而对面的人则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无所谓,衬托着安然的惊讶反而显得不正常了似的。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老家过年吗?”安然眼睛睁得大大的,难得看她这样,祁竞笑了起来;“是谁大半夜打电话说想我的?” 只为了这一句话,祁竞就改变行程做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回来,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太奇怪,直接搅动的祁竞不得安宁。 安然需要他,她第一次如此清楚的表达,祁竞自然坐不住了。 安然似乎还有点回不过神,思绪转了一圈儿反而问了一个似乎没那么重要的问题:“那你干嘛坐这儿?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你手机开机了吗?”安然不提还好,一提祁竞就来气。 被他这么一说安然就把手机拿了出来,没电关机了,她自己也没注意到,白白让祁竞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却要在门口等这么久。 安然心有愧疚,开了门把人让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搂住了祁竞的脖子,闭起眼睛无比真心的亲吻对方。 她明白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祁竞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正如她昨天的期望,也是因为她昨天那通其实并不合适的电话。 她说想他,所以他就回来了,安然感动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去拥抱,去亲吻,就这样还嫌不够,她需要更多,便主动把人往卧室里带。 结束的时候安然直接睡了过去,很安稳,完全没有任何顾虑,好像那些之前还在困扰着她的事情,随着祁竞的到来,也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祁竞也睡了一会儿,但只是小眯了一觉很快就醒了,他看了看安然熟睡的脸,低下头亲了又亲,同时在心里想着,老爸老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孝顺,但儿子没办法啊,儿媳妇什么的,还是要努力追求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