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竞对安家并不了解,安然没让他了解过,祁竞自己也没怎么往那方面想,他只知道安然是私生子,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身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也知道她和家里的关系谈不上好,之前有一次她和她的爷爷聊完之后心情一度很糟,祁竞为此还特别带她去打篮球缓解情绪。 他没想过自己会和安家扯上关系,在安然都已经离开之后。 那天祁竞刚从学校回来,昨天晚上他和冯武林他们一起吃饭回来的时候好像有点着凉,早晨起来就不太舒服,他本想回去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儿,到了家门口却发现那里杵着个人,白发苍苍的一个老头儿,让祁竞的戒备心刚拿起来就又放下了。 “祁竞先生很高兴见到您,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安家的管家,白管家。”老人脸上带着恭谦的笑容,略一低头的动作让祁竞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点无所适。 他非常疑惑,对方的自报家门并没有缓解这种疑惑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奇怪,十分不解于对方找上门的意图。 “找我有事儿?”祁竞没发现自己的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但白管家看到了,从而笑得更加温和,显得毫无攻击性:“老爷想见您。” “老爷?”祁竞顿了一下,转了个弯才明白这里面的人际关系:“你是说安然的爷爷?” 祁竞反问着,第一个想法是因为安然这位白管家才会出现在他家门口,或许安家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结束了,这是准备递支票让他以后都离安然远点?很显然,祁竞也是受脑残偶像剧影响的一代。 “是的,本来老爷在一个月之前就想联系您,但因为他的身体出现了状况,修养了一阵子最近才有所好转,特派我来接您到安家一叙。”管家解释着,但其实祁竞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时间,他想了一下,有些好奇,也想体验一下作为男主角的感觉,既然剧本都给他安排好了,便大手一挥:“那走吧。” 劳斯莱斯祁竞是第一次做,他可以淡定,毕竟他早就知道安氏是个怎样的所在,之后到达了光从大门到别墅开车都需要将近十分钟的安家大宅时他也可以淡定,感觉有点像在逛植物园,可等他到了安宅的小客厅,见到了安老爷子,并且听完安老爷子给他讲的一件往事之后,祁竞终于没办法继续淡定了。 安老爷子没打算递支票,这次找祁竞来,有安然的关系,但那不是最重要的部分,相反的他还要谢谢安然,为他找到了祁竞。 安老爷子和祁竞的关系要追述到很多很多年前,甚至早于安然和祁竞的出生,或者更准备点来说,应该是他和祁竞爷爷的关系。 他们是战友,那时候安老爷子年龄小,一直受祁竞爷爷的照顾,平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已经足够安老爷子感激在心,他想着自己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可战争何其残酷,而人性又何其美好,在最后关头,是祁竞的爷爷用自己的命救回了安老爷子的命。 “我一直都在找他的家人,希望能回报他的恩情照顾他的家人,那是我应该也必须去做的,却始终没有音讯。”安老爷子靠在躺椅上,他说了很多话,语速越发缓慢。 他的身体只是刚恢复了一些,依旧没什么精神,而祁竞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路听下来,从疑惑到惊讶,再到茫然。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安然的爷爷这里听到一件有关自己爷爷的故事,简直不可思议,但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小时候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祁竞也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听过一些有关于爷爷的故事,知道他当过兵,也知道他最后一次离开家之后就没再回来,留下了奶奶和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丈夫去世,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奶奶回到了娘家,却因为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不被家人接受的从而没有得到帮助,后来又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大约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安老爷子遍寻多年也没能找到他们。 是救命的恩情,安老爷子这么多年也不曾忘记,哪怕让他用一切来回报,他都是愿意的。 “安然也知道这件事,但我没想到她竟然想到利用你,不过我到底还是要谢谢她,是她帮我找到了你和你的家人。”安老爷子这样说着,也终于让迟迟没有开口的祁竞有了反应,因为他提到了安然。 “什么意思?什么叫安然要利用我?”哪怕是听到了这个故事,但祁竞也没有切实的觉得自己和安家有什么太多关联。 他爷爷是因为舍己为人所以才牺牲的,这恐怕是连奶奶也并不知道的真相,祁竞很震撼,然后是骄傲,可他没想过要以此来换取什么,他爷爷不是为了这个而牺牲自己,付出,不一定是为了回报。 他在意的是这个故事本身,可惜的是他的奶奶已经去世,要不然她肯定也会为爷爷而自豪。 但安老爷子又提到了安然,甚至用了利用这个词,祁竞的心头划过一些东西,他明明可以抓住却放任它溜走,反而对安老爷子的话提出质疑。 他不愿意承认,但安老爷子直接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因为我想要报答你们,所以安然才会找到你并且背着我和你认识,甚至和你发生一些关系,为的是报复我报复安家,你是她手里的一张牌。”安老爷子为祁竞解释着,还包括安然的整个报复计划以及最后的失败结局,他都说了,那是祁竞完全不知道的,硬币的另一面。 他沉默下来,无法控制的回想起和安然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安然对他很特殊,那份特殊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会,也让本就被安然吸引的祁竞毫无意外的上钩了。 之后,就如同安老爷子所说,他们发生了一些关系。 所以说,他和安然之间根本就是一场骗局?从最开始安然就清楚他的来历,知道他的背景,甚至还了解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有关于他爷爷的往事? 那天的巧遇根本就是别有用心,她为他而来,有预谋的,有计划的,她把自己摆在那里,若有似无的摆上一个鱼饵,等着他自己来咬。 安然太成功了,祁竞甚至赔上了自己的真心,可安然要的是这个吗?如今看来,她得到好像也就只有这个。 如果说安然接近他是有目的的,那她要的是什么?就只是祁竞的感情?不合理,这个根本不合理。 “不对,你说的不对。”祁竞的反驳带着一些急切:“如果说安然想要利用我来对付你,那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反正在我所知的范畴里,她没有。” 祁竞拧紧了眉毛,看着对面的老人提出自己的疑虑。 安然和安家的关系比祁竞知道的要复杂很多,也糟糕很多,他们甚至是敌对的,这是祁竞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我知道安然是安家的私生子,你们家里人都不接受她?排挤她吗?是因为这个所以她要报复你们?可你们既然不能接受,当初又为什么要留下她?”相比起安老爷子所说的,祁竞想要知道的还有很多。 “这涉及到我儿子他自己的一些想法和错误的决定,当然了我也有责任,对我们安然心里是有恨的,她想要搞垮安家而她也确实做了很多甚至差一点就成功了,或许她并不知道我其实早已察觉,她以为她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让她放弃掉你,可能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不需要动用你这张牌,我也不是很清楚,当然的情况比较复杂。” 对于祁竞的问题安老爷子没有多说,大约是有想要遮丑的想法,同时也是说来话长的,祁竞没有再追问,而他也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安然的失败,可她就算是在失败的情况下也没有把他牵扯进来,就好像安老爷子说的那样,用他这张牌。 “她明明可以利用我向你要求一些东西,如果你真的想报恩,哪怕知道这对安氏可能造成威胁,你也会考虑,甚至是答应的,对吗?”祁竞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一小块儿区域,没去看安老爷子,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以这样说。”安老爷子如实回答,面对祁竞,自己救命恩人的孙子,他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坦诚和宽容。 祁竞是有些像他爷爷的,无论是从性格还是长相,可能祁竞自己并不知道,但安老爷子看在眼里,从而也想到了很多很多往事。 不光是最后对方的牺牲,还有很多细小的回忆,安老爷子原本都快忘记了,过去的太久而他也老了,可今天见到了祁竞,那些记忆就又好像重新被唤醒了一样。 他们之后又聊了一些事情,有安老爷子主动说的,还有祁竞问的,很多事情都因此变得丰富饱满起来,而祁竞也是第一次有些佩服自己,在众多让他很受冲击的事情中,他竟然非常快速的抓到了几个重点,就好像在一大推复习题中精准的划出必考题,但同时也迎来了失落和焦虑。 他知道了一些他之前并不知道的,安然在其他地方,做的一些其他的事情。安老爷子有他的观点和立场,所以他一直偏重于利用,但祁竞和他不一样,他更执着于安然最后的放弃。 既然安然处心积虑要搞垮安家,那么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可她一直到最后计划失败,都没有真的利用祁竞,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但他们最后的结束,一定不是因为利益两个字。 有些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东西开始复苏,一个居心叵测的开始不仅没有让祁竞生气,反而是激动的兴奋的,改变并不容易,而改变必然存在契机,他在想,或许安然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更加在乎自己,在乎到愿意放弃原本的计划。 祁竞离开了,最后安老爷子似乎连说话都开始变得费力,他需要休息了,但他们还没办法达成共识,例如安老爷子希望祁竞能提出条件和需要,但祁竞没有。 如果他真的说了,用他爷爷的舍己救人来换取利益,那他爷爷大概会气到恨不得掐死他,就是他老爸听说了也不会放过他的,祁竞做不出那样的事。 于是安老爷子就只要让祁竞不要着急拒绝,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也不是说让他们用什么来交换什么,只是他想为他们做点事,就当作是满足他的心愿了,看在他一把年纪的份儿上。 面对年迈老人期待甚至是祈求的目光,祁竞说不出断然拒绝的话,只说就先这样,他会考虑之类的敷衍说辞。 接受的讯息有点多,祁竞想回去好好整理思考一下,却没想到竟然又被他发现了另一件事,人生啊,还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