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妍立刻甩落脚上穿的凤头履,身子一歪挂在素芸身上,“嘶”了一声:“疼死我了!殡殿里的蒲团薄的不成样子,跪在上面那是钻心的疼,我哭灵时绝对是真情实意的!”转身拈起一颗素肉放入口中,口齿不清地说:“太后她老人家一定能感受到我的诚意!”这素肉好吃,几日没沾荤腥可太难熬了。
两名近身女官是王徽妍的陪嫁,早已习惯她人前人后相差悬殊的样子。
“婢子看看您的伤。”
素宁为她宽衣净面后,扶着她坐在罗汉床上,撩起衣裤瞧着红肿的膝盖,皱着眉头询问:“娘娘,您真的不唤御医前来诊治么?这腿疾可不是小事儿,仔细日后落下病根。”
王徽妍舒服地斜靠在罗汉床上,懒散地回应:“御医来了,能一边喂我吃素肉,给我念话本,顺便给我按摩消肿么?”
少女看着两名陪嫁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自嘲:“我在家时腿上常年红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被铜铃老母锤炼多年,这点苦算不得什么。”习惯性从暗格里拿出话本,吃着素肉翘起二郎腿,一阵钻心疼痛提醒她腿上有伤,又赶紧落下。
素芸和素宁听得她这般打趣,先是噗嗤一笑,随后想起侯府,又忍不住各自心酸地回忆起往事。
铜铃老母是宫里教仪局出来的王嬷嬷,是夫人重金请来,帮助娘娘立规矩。她的眼睛长得像个铜铃,所以娘娘背地里给她起了如此形象的外号。
这十年里,娘娘形容举止稍有不符便是戒尺伺候,不仅用膳从未吃饱过,就连睡姿也要求姿势优雅,都是拜这位老母所赐。
谁能想到出身琅琊王氏的嫡女,要经受这般苦楚。
“其实贵妃的素服样式不错,隆起的山丘晃的我眼晕,这么冷的天她如此装扮,我都替她冷,我是不是老了?”王徽妍想起萧贵妃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忍不住八卦道。
素芸总算来了精神,“她比您还大一岁呢!不仅如此,婢子瞧着萧贵妃头上的珠钗与耳饰、颈饰皆是一套,到难为她哭灵还要装扮的如此奢华。”
“还不是为了给陛下看。”素宁忍不住撇撇嘴,“先天不足后天来补,终究还是落了下乘。”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长眉入鬓,漆黑的瞳仁顾盼间流光溢彩,在眼角的滴泪痣衬托下极尽魅惑,小巧的鼻子下面红唇微翘,这般姿容胜过十个贵妃不止。
当初王嬷嬷为了这颗滴泪痣,用了一年训练她和素芸如何为娘娘装扮,才得以掩盖过于艳丽的容貌,不然早就宠冠后宫了。
王徽妍放下话本打了一个哈欠,“这贵妃这般努力邀宠,我都盼着她赶紧被临幸,最好被陛下独宠才好。这样我每月两日侍寝费心做戏也省了,皆大欢喜。”
素芸虽然能理解这份儿辛苦,但着实不能理解娘娘为何盼着别人承宠,尤其是飞扬跋扈的萧贵妃。
“陛下每次临幸清宁宫,您都涂抹的像是个面傩,穿戴老气横秋。婢子们看着您那样子都不忍直视,更何况本就注重姿容的陛下。”
“不然呢?我穿成贵妃那样,画个桃花妆,整日里装模作样的,好日子还要过么?”
王徽妍越想越觉得,大婚那晚让慕容策对她下不去手是很机智的一件事儿。
哪怕每月慕容策来清宁宫,两个人也是毫无交集地“睡”在一起。这段时日,借着太后病重侍疾,成功躲过几次侍寝。
如今太后又驾鹤西去,还能松快七七四十九日。与侯府相比,宫中的日子简直不要太顺遂。
所以,要什么宠幸?白日里营业就够烦的,她可不想晚上还要花时间讨好狗男人。
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她把书盖在脸上,“午后还要去哭灵,我眯会子,半个时辰后唤我起身。”
两名婢子轻声应诺,一个去拿了一床薄被盖在膝盖以上。另一个则放轻了手劲儿,轻轻为她活血化瘀。
*
午后,王徽妍见凤辇缓缓停下,不得不收起疲惫之色,扶着素芸的手下了凤辇。
进入寝殿后就看到贵妃那张失望的脸,必然是早来后没见到慕容策。
“皇后娘娘万安。”
王徽妍道了句“免礼”顺势打量萧贵妃的新装,总算是符合标准的素服,但那一对隆起的山丘依旧傲然,也不知她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如此八卦都不能让她恢复精神,必是连日劳累所致,总感觉魂魄要离开身体那般。
少女提裙跪在蒲团上,一阵眩晕迫使她闭了闭眼,依旧挺直了腰背纹丝不动。可不能在此时晕倒,不然母亲知道了又得递牌子进宫聒噪个没完!
与王徽妍不同的是,跪在她身后的贵妃,依旧想找个合理的借口逃脱这个苦差事。
午前和皇上提到胸口疼,本想获取他的怜惜却不幸失败了。中午趁机买通一名太医,她盘算着过会子装晕,早早回去歇着另想办法。
瞧着前面皇后那纹丝不动的跪资,贵妃不屑地翻了翻白眼,都是这不解风情的女人,惹得陛下厌烦不近女色,害她至今没被临幸。
暗中得知陛下每月去清宁宫两次,半夜都没有要水。
定是这古板的女人侍候的不好,否则陛下也不至于如此守身如玉。
她头痛地扶额,眼下先装晕再说。
“娘娘!”
贵妃刚要装晕,就眼睁睁看见前面的皇后直挺挺的倒下了,就连倒下的姿势都是如此的标准,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