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言看向呈上来的第二道菜,只见盘中盛放的是一只炙熟的大兔子,肚腹已被破开,里面露出了一只肥鸭,而鸭子腹中也被破开,里面塞着一只乳鸽……鸽子、肥鸭与兔子中间还塞着不少切碎的羊肉、米饭和葱姜等调味料,甫一上桌便肉香扑鼻,引人垂涎。
“噗!”背后的侍女还未来得及动筷,那姒昌便先行发笑了,他抬手制止了侍女的动作,指着桌上的酿烧兔道,“这道菜我见过这是朝廷赐军功宴中常有的菜式,名叫浑羊殁忽,做法是用整羊肚中依次装入肥鹅、肥鸭、乳鸽,待炙熟后撇去外面的羊肉,只以整鹅端上桌分食……这道菜不过是把鹅替换成了兔子,算不得是新菜。”
“既然不符合品评的规矩,那便撤了吧,传下一道。”听罢姒昌的解说,那肖掌柜随即招呼侍女将还未动上一筷的酿烧兔撤下,桌上众多金主贵客之中,顿时又有一人的脸色大变……就这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打发过三五个回合,又有一名侍女端着一个食盒,进来报名道:“这是最后一道菜,蟹粉汤包,请各位慢用。”
待侍女将食盒送上桌来,众人这才看清,里面原来又分装着十个小笼屉,自有侍女用长竹筷将笼屉取出,分别送到各个主宾面前,又呈上一根清洗干净的苇管道:“这是送上来的厨师叮嘱过的,说是各位贵客享用时,需先以苇管插入其中,将汤汁吸取些许,以免咬破后淋漓四溢,污渍衣裳。”
“嗨,也不知是哪家的厨子,菜式看着普通,花样倒是真多!”钱家公子明褒实贬地讽了一句,接着便与一贯交好的王家公子一同偷眼打量着姒昌的脸色来姒昌早就知道枕月楼今次奉上的会是一道点心,但真的见到实物时,却不免有些失望:只见巴掌大的笼屉内敦敦实实地躺着个大胖馍馍样的物事,上面虽有些个褶子纹路,但一没有摆盘二没有装饰,香味也不突出,实在是看不出这枕月楼葫芦里是卖得什么药来。
然而毕竟事关自家的脸面,姒昌还是硬着头皮拿起苇管,在“馍馍”中间的缺口处插出一个小孔,探头吸取了一口汤汁温热的汤汁甫一入口,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浓郁鲜香便瞬间占满了整个口腔!不同于以往食用过的任何一道菜,这汤汁中所饱含的咸鲜、甘美、醇厚而又不肥腻的香味瞬间便征服了接触到的每一个味蕾,并径直从口中直取鼻腔,入乎脏腑……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恨不得将整个“馍馍”即刻浪吞入腹,以解五脏庙之围。
看着姒昌以极不可思议地速度将一整个“蟹粉汤包”都吃了个干净,桌上其余几人起初还以为他是在演戏,可是当他们自己也经由苇管吸取了一口汤汁后,这股风卷残云的劲头便瞬间席卷了整个桌面……一时间屋内只听得吸吮吞咽之声,倒是安静地有些突兀。
待一桌的人都将面前的汤包吃完,姒昌掏出丝帕拭了拭嘴角,颇为得意地对肖铁麒道:“肖掌柜,您觉着这道蟹粉汤包如何?”
“好!真的好!老夫在这天虞城内掌勺了三十多年,却从未吃过如此特别的点心!”肖一盏拈着胡须半眛双眼,似是在回味嘴里刚刚咽下的味道,“外皮韧而有劲,入口不松不散内馅厚肥而不粘舌,又有秋蟹之余甘,并鸭蛋之咸香……最棒的要数这汤汁,入口爽滑而浑厚,鲜香浓郁又不喧宾夺主!整个汤包,汤为馅魂,馅为汤实,皮包汤馅,不夺不逊,各有滋味又全乎一体,实乃得了烹饪技艺的真髓!”
听罢肖一盏的评价,姒昌很是自得地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色肖铁麒虽然经营壶春居日久,懂得察言观色,顺水推舟,但以往“折花席”新菜式的品评会上,即便是已然暗拔头筹的菜式,他所给出的赞誉也是克制而有限的。今次能如此盛赞这道“蟹粉汤包”,便说明口味真的是出类拔萃、远胜其它,那么这一回“折花席”的主场归属,自然也就毫无争议了。
“既然菜式都品评完了,不如大家来决定吧。”姒昌扫一眼桌上各怀心事的众人,得意之情几乎溢于言表,“本公子才疏学浅,见识不多,愿听听各位世兄的高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投这蟹粉汤包一票!”府尹家的二公子率先表态之前温玉楼呈上的菜式并不出彩,不如就此送姒昌个顺水人情,日后也好另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