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里，家人们睡得很早。疲惫的景博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一片清醒。三年来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初步成果，关于虫洞、关于暗物质、关于引力，萦绕在这些晦涩难懂词汇上的浓重雾气将自此慢慢散去。　　　　景博转身看向已经睡熟的顾佳雪，他是幸福的，他家境相当的同学们，要么努力寻觅到了一个通过所有家人严苛目光考验的合适对象，要么玩世不恭游戏人生；而他师出同门的科学家，则大部分仍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他从未寄望过能获得一个这样的伴侣，顾佳雪不止自由浪漫、不止渊博风趣、不止独立骄傲、不止美艳迷人。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她，也都不能完全概括她。　　　　在他们结婚的那一晚，景博跪在顾佳雪面前，她的眼睛中泪光星星点点。　　景博动情地说：“即使我们年纪尚轻、岁月漫长，我仍然觉得，剩下的几十年生命太过短暂，我多希望即使这个世界的光阴走到了尽头，我们也能够找到另一个地方长相厮守。”　　顾佳雪轻轻拉起景博：“接下来，我们就研究这个课题好不好？”　　景博深深得望入顾佳雪的眼中，那时候的他发誓，一定会让这句天马行空的期许，变为不可推翻的诺言。　　而顾佳雪的眸光，就真的这样一路注视着他，在科学国度中的每一次流浪。　　　　睡梦中的顾佳雪觉得有些口渴，她缓慢地坐起身来，在看到景博近在咫尺得专心看着她的时候，她一下子醒了盹儿：“怎么还不睡觉？大半夜的这样盯着我看，实在让人发毛。”　　景博失笑，他依言躺到床上，手臂揽住顾佳雪：“明天就要领奖了，我有点紧张。”　　顾佳雪嘟囔着：“你都领过多少次奖了，我才不信你会紧张。”说完她便又睡了过去。　　景博闭上了眼睛，过往记忆慢腾腾地升起，顾佳雪的气息在他的心上翩跹，使梦境芳香馥郁。　　　　……　　　　将述职报告交到行政部门，顾佳雪下楼的过程中，在电梯中听到同事们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本年度的竞争大会。每年下半年，爱情规划司都会定期举办各种能力竞赛，而今年的主题则为“最高效率”，顾名思义，就是要将奖项颁发给利用最短时间完成任务的成员。很难说这是不是因顾佳雪和付宇翔在上一个世界停留太久而引发的灵感。　　“你要不要报名？”旁边同事突然的发问让顾佳雪将自己的思考丢到一边，摇了摇头。　　另一个人在旁边调侃地说道：“你都不必问她，佳雪一向是以质量取胜的。”　　看来她慢悠悠的行动速度已经在爱情规划司传遍了，顾佳雪尴尬得笑笑。刚好电梯在十二层停下，顾佳雪和其他人挥手道别，她迈出电梯时，听到身后同事思考的声音：“也不知道，这种竞争主题，会不会导致一些激进的竞争手段？”　　　　在这种摩拳擦掌的气氛之中，顾佳雪拿着新一期的任务清单来到了转换舱位。　　不多时，她脚下的触感改变，眼前的景象从虚幻变为清晰，顾佳雪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环顾四周，这里像是飞机上的洗手间。顾佳雪翻了翻身上，并没有随身携带机票，她从洗手间出来，试图在茫茫座位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爱情规划司安排任务的人员，总是喜欢玩弄一些捉弄人的小把戏。　　“抱歉，请所有乘客回到自己的座位，并系紧安全带。”感谢上帝，这时候，机舱内响起机务人员催促的声音，在其他人纷纷落座之后，顾佳雪才迟迟坐下。　　　　外面的天气称不上好，从身边乘客的抱怨声中，顾佳雪判断出这架飞机已经在空中盘旋许久。然而实际上，飞机飞行得十分平稳，不赶时间的顾佳雪还能够睡上一程。　　顾佳雪是被人群的交谈声吵醒的，她睡意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原本怨声载道的机舱已彻底换了气氛，人们都拿起了相机拍摄着窗外闪现的彩虹，一个磁性的男声讲解道：“各位乘客，你们现在看到的叫做halo，它是雨过天晴之后，大气中的冰晶折射太阳光而形成的光晕。我们已经顺利穿过了雷雨云，感谢大家的忍耐。Halo就当是上天送给大家的礼物。天空总是会令人惊喜的，这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就算是最昂贵的钻石，相比之下也只不过是庸俗的石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少女心仍在的女乘客们发出惊呼，顾佳雪想到，能够一边开飞机一边撩妹的，除了顾夏阳，没有其它选项。　　　　飞机准时抵达目的地英国。顾佳雪果断地决定尽早与这位攻略对象接上头，而不是以后再找寻时机。留在机舱内的乘客所剩无几，空姐前来提醒顾佳雪下飞机。顾佳雪进退维谷之际，哼着歌的顾夏阳走近询问空姐：“卓芝，稍后有没有约会？”　　凌卓芝笑道：“顾机长，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驾驶舱签署报告吗？怎么会提前出来？看来那位名模，没有辜负你这一程的关心了。”　　顾夏阳心照不宣地一笑，随即问道：“你还不走？假期难得。”　　凌卓芝点点头：“马上了。”　　　　顾佳雪起身，她的目光在顾夏阳脸上停留了两秒，而后转身离开。　　顾夏阳的声音如她所料响起：“等一下。”　　凌卓芝失笑地点点头，手在顾夏阳的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目光表达出“保重身体”的意味。　　顾夏阳绕行至顾佳雪面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即使是这么老套的搭讪方案，也因为他的出色外表而显得赏心悦目。顾佳雪反问道：“或许是在梦里？”　　　　顾夏阳轻笑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把梦境变成现实呢？”　　顾佳雪的目光看向顾夏阳手中此时亮起的手机，“我想，这至少会在你与那位名模谱下的恋曲之后。”　　顾佳雪转身离开，清甜的香味飘散，顾夏阳翘起嘴角，他一定会很快就能再次与她见面。顾夏阳动作毫无迟滞地打开手机，那个下午还在对他置之不理的名模Kate，在信息中写道：“晚上见。”他修长的指尖打出回复：“好，我等你。”　　　　顾佳雪在酒店办好入住手续，连日来的奔波让她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顾佳雪拨通叫餐电话，在等待的时间里，她顺便洗了个澡。　　门铃响了，顾佳雪拉开门，地道的粤语响起：“惠灵顿牛肉、约克郡布丁、烟熏鳕鱼和连夜空运来的香根鸢尾。”顾夏阳从餐车上簇拥着的花束后探身出现。　　顾佳雪侧身请顾夏阳走进房间，顾夏阳因为她的淡定从容而稍显惊讶：“你不好奇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你知道我在飞机上的座位号，在这种信息到处飞的时代，凭借一个人的证件号码，就能轻而易举地知道他的全部行踪。只是，你昨天的约会不够充实吗？竟然还有时间安排空运鲜花。”　　听到顾佳雪的对答如流，顾夏阳想道，果然是棋逢对手，这倒帮他直接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步骤，“这都要怪你，在我约会前出现。”　　顾佳雪拿起刀叉，边用食物填补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边说道：“我不会相信，能够沉稳驾驶飞机穿过雷雨云的机长，会在流连于花丛时因为一个人而举棋不定。”　　　　顾夏阳充满笑意而探究的眼神看向她：“为什么才刚刚认识，我就已经感觉到，你似乎很了解我？”　　顾佳雪回答：“我只是为了感谢你的用心外卖和香根鸢尾，而投你所好罢了。你不必太把我的话当真。”　　“……”　　　　走在伦敦街头，顾佳雪听到顾夏阳的手机时常会传来震动的响声，而顾夏阳也毫不介意地在她面前回复着信息。他们一起走进一间二手皮衣专卖店，摆在展示位的一件皮衣看上去虽很寻常，穿在顾夏阳身上却恰到好处，乃至引来了两位路人的啧啧称赞。　　顾夏阳满意地走出店面，顾佳雪跟在他身后，走了没有多久，跌跌撞撞的奔跑声音让顾佳雪停下脚步，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孩从身后将顾夏阳紧紧搂住。　　不是吧，这么夸张？顾佳雪突然间觉得，她似乎低估了这位攻略对象的个人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