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童生提亲(1 / 1)科举成首席翻译官首页

“谭木生,你几岁了?”韩先生一进门就没头没尾的问木生。    “韩先生,木生今年十二岁了。”谭木匠恭敬的代为回答。    韩先生看着木生摇头叹道:“了不得,后生可畏。”    花生从大人腿缝里挤到前面来,张口就问:“韩先生,我哥是不是又考过了?”    韩先生难得的展露出笑颜,摸着花生的小脑袋乐呵呵的说:“这小鬼头聪明,你哥考过了,考的还是第二名,真成童生了!”    连日来缺少了欢声笑语的谭家终于又有了笑声。木生又一次受到左邻右舍的恭贺,鸡蛋、槐花、袜子之类谭木匠都一一笑纳了,这些笑容满面的邻居一进门的开场白如出一辙:木生,等你当了官,可别忘了俺。    木生只好忙不迭的点头,原本这一切是热闹的、美好的,可是当她们看见沐喜的时候,立即就像换了人,简直要带着哭腔说:可怜的沐喜,你咋这么命苦?    沐喜刚开始还尴尬的笑,听了两回这样的话,只好躲进屋里不再露面了。    府试放榜的第三天,木生毅然决然地背起书包去了学馆。    他不想让姐姐沐喜因为那些碎嘴碎舌的人在家里都抬不起头。    一进学馆,木生愣了,他看见谭球坐在栗辉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就在他的右手边。    谭球显然看到了木生脸上的神情,不等他开口,谭球先就说了:“木生,我是经过韩先生的同意才坐这儿的。”    木生只微微点了点头,眼睛没有看他。    “木生,我想挨着你坐,好向你讨教问题。哦,对了,以后来回路上咱俩结伴吧?坐我家马车。”谭球热切的说,热切得简直有些低声下气。    “有问题只管说就是。我习惯步行,就不用结伴了。”木生不冷不热的作答。    谭球涨红了脸,眼里差点喷出火来,拳头捏了几捏,最终还是忍住了。    韩先生告诉木生,院试的主考是省里的学政,学政是朝廷从翰林院选□□,派驻到各省的官员,任期三年,三年之内要到省内各府轮流督查两次院试。河西省下辖有十二府,按照以前的考察顺序,今年八月泰平府就该有一次院试,后年又轮到一次。    因为院试要有两个廪生作保,照旧还要给一笔不菲的报酬,韩先生又和三个童生商议过,决定今年八月的院试先不报名,让他们留出来两年多的时间备考,即使这样,时间也不算宽裕。    尤其是木生,十岁才开蒙,而且第一年基本是白读,到后年秋天,正式读书的时间也只有四年,跟那些五六岁就开蒙的学童比起来,少了好几年。但是木生也有优势,虽然少读好几年,却在比很多人年龄都小的时候就成了童生。    总而言之,韩先生的意思就是一句话:谭木生,一切就要看你自己造化了。    经过两次考试,木生对这事儿也有了点基本认识,就是记牢、写好,另外还要多读,努力让自己的文章看起来出自才华横溢之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步一步的来吧。    跟谭球做了两个多月的邻座,俩人倒没有矛盾,不过除了请教问题和解答问题,俩人也没别的交流了,就这么着又放了麦假。    木生汗流浃背回到家,刚一进门就见花生趴在木料房的小窗户上朝他招手。    “木生哥,你有喜事了。”花生手里拿着个刨子,声音压得很低,神神秘秘的说。    “啥喜事?你也给我做了双木头鞋?”木生不以为然。    花生总是花样百出,有天说给麦生做了双木头鞋,下雨时候不怕踩水。麦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谁知拿出来一看,就是两块大厚木板,一块上面绑了跟麻绳,别说雨天穿了,走在平地上都像踩高跷。    花生摇头,手指头往堂屋里一指,“又人给你提亲的来了。”    “又?给我说提亲?”木生吃惊的不得了,“我才多大?说什么亲?”    花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瞄着木头上的墨线,像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老气横秋的说:“你都十二了,不小了,该定下个人家了。”    木生咬着牙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径直往自己屋里去了。从院子里经过,果然隐约听见一句“女孩家不缺吃穿,模样又好,只要木生愿意就成”。    木生像被针扎了,吓得浑身一颤:我的娘啊,这叫啥事儿?刚离开娘胎没几年,就要谈婚论嫁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媒婆走了。木生听二婶叽叽喳喳的在大枣树下和娘说话。    “大嫂,我看这人家不错,爹是秀才,姑娘又跟木生同岁,家境也错不了。”    “什么家境不家境的,我都说了,木生还小,不说亲,这些人偏不听,还要来。”    “木生都十二了,还小?你我不都是十五岁成亲?我记得媒人第一回到我家提亲的时候,我才十一岁。”    “你哥说了,木生得清清静静的读几年书,不急着结亲,再说,沐喜还没……”杨氏的声音低下去,最后没了声音。    “算了,那你跟大哥拿主意吧,反正木生是香饽饽,他们都巴望着闺女以后当诰命夫人。”吴氏带着几分惋惜说。    木生进门轻快,除了花生,家里其他人还没发觉他已经回来了。    木生从两个人的对话里听出来了,敢情这几天,自己去了学馆,家里媒人来的不少,再听到最后只剩摇头:诰命夫人?二婶果真是看戏看多了。    夏天的白天很长,热得也让人提不起精神。    木生还没写两个字,已经热出一身的汗来,干脆把笔一掷,摇着蒲扇躺下睡了。    昼伏夜出,似乎更好一些。    太阳落下去,终于有了一丝风,空气里有了点凉气,总算能静下心来看两行字了。木生伏在案上读苏轼的诗词。    书是从栗辉家书房拿来的,栗辉说了:你随便拿,反正我整天忙着烧瓦罐、卖瓦罐,也没空儿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木生看到苏轼的《西江月》,心里想,这才算文采出众,用笔有神,想想自己写的那些个文章,虽然侥幸过了县试、府试,跟这样的诗词一比,简直就是一棵烂白菜遇见了百年不老松。    木生一边自嘲,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傻笑什么,敲门都听不见。躲在屋里不嫌热?”沐喜进来,发梢上还带着洗头未干的水珠。    木生努努嘴,让沐喜在窗边一个别致的小椅子上坐下。这椅子是木生按照前世在商场见过的沙发样式,跟花生描述了一下,花生连声说妙,然后就跑去找爷爷谭木匠,他指挥,谭木匠做,又用布包了边,活生生造出个沙发来,抬到木生屋里让他先享受几天。    沐喜坐下,摩挲了一下扶手,不禁笑道:“爷爷说花生是鲁班转世,我看你也差不多了,竟能想出这么个样子来,这椅子就是比别的坐着舒服。”    木生轻笑,“花生真厉害,我不过说了说椅子的大致模样,他就指挥爷爷做出来了。看来还真有天分这种东西,打死我都做出来了。”    沐喜偏着头认真的反问:“天分?那你的天分就是读书吧?麦生的天分是睡觉?我的天分是喂鸡?”    木生眼珠一转,笑着点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天分就是不费太大力气就能做好的事儿,不过睡觉不算天分,你的天分也肯定不是喂鸡。”    “不是喂鸡还能是什么?反正别的我啥都做不好,只能喂鸡了,”沐喜盘腿儿窝在沙发里,这些天她又消瘦不少,小小的沙发竟还显得宽松了,停了一会儿,又忽然坐直了,看着木生说,“木生,你选个中意的姑娘早点成亲也没什么不好,成亲了你还接着读书,再往后,你中了举,考了进士,进了京,让我跟着你去当厨子、丫鬟、老妈子都成。”    木生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成亲?进京?”    沐喜见木生反应如此之大,重新缩回了沙发里,玩弄着自己的发梢说:“我就随口说说,你要不愿意,我就在家伺候爷爷和咱爹咱娘。”    木生看了沐喜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姐姐是打算就这样草草的把自己给打发了,无论伺候爹娘,还是想要随他进京,都有一个前提:未嫁。    木生觉得心里很堵,想问问沐喜:那个你见都没见过的短命鬼,自己掉水里淹死了关你什么事儿?    但是他又知道这并不怪沐喜,不是沐喜硬要把“克夫”这个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给她戴上这个帽子的,是风俗和流言。    木生扶了扶额头,从指缝里看着跳跃的灯火,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