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太太怎么忽然走了？”白颖柔指着赵老夫人离去的方向。　　　　“多半是凑什么热闹。”溪芸郡主抱着一只花球，吩咐身边的丫头，“玉莺、玉莲，你们去打听打听。”　　　　两个丫头很快就跑回来禀告，王爷为给女眷们惊喜，特意请了台戏。　　　　“有名的天籁堂班子，点了当红的角儿，戏折还是专为今儿的赏红宴写的。”　　　　所以，不止那些老夫人，庆怡王妃和其余的太太一定都去了。深宅大院的贵妇平时挺无趣，爷们家出外行乐游玩，她们只能娴静地守在朱漆厚门内相夫教子，听戏可是极难得的消遣，唱戏的又来自天籁堂这样的梨园翘楚。　　　　白颖柔咬咬下唇，溪芸郡主一脚将花球踢给钱慧雨：“罢了，咱们玩咱们的。我就对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不感兴趣。”　　　　钱慧雨勾起脚尖，花球不轻不重飞向许青婵：“七姑娘看好啦！”　　　　许青婵灵巧地把球传给身边的白菀柔，对溪芸郡主说：“郡主，对不住，我和穆小姐暂且走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的。”　　　　“去吧，这有什么。”溪芸郡主知道她们这是要去方便，指派丫鬟玉莲领路。　　　　穆凝湘挽着许青婵，跟在玉莲身后快步离开了。心里偷笑，果然是楚尉霆在帮忙。两天的功夫编写好看的新剧还能演习熟练，这戏班子不得了，个个才华横溢。　　　　有点感动又有点迷惑。这一次他是为了什么帮她？　　　　她已不再迷信一见钟情，认定那只存在于话本子里，现在的她，只知道任何行为之后都隐藏着动机。　　　　楚尉霆扎根梅州、入住楚家、救援燕州，乃至与她保持这种神秘又亲密的关系，如此种种，想必有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呢？　　　　方便完回来却发现丫头们正收起所有的球，白颖柔热情地帮忙，一个个捡了交给她们。溪芸郡主对许穆两人解释，据说此次唱戏的伶人中有个叫牡丹的花旦，容貌、嗓音、身姿都极美，不论男女，听了她的歌喉都如痴如醉。　　　　“各行都有各行的大师，本郡主也想见上一见。”溪芸郡主很是向往。　　　　许青婵同样好奇说：“艺名是……牡丹？”　　　　穆凝湘想了起来。白家落水那天，她在抱厦间门外听过牡丹的声音。确实酥甜软糯……而她只看见一个背影，还不知是何等容貌。　　　　对了，楚尉霆还特地追出来告诉她，牡丹替他“做事”。这一定不是普通的花旦。　　　　下一个反应是关注满口附和的白家姐妹。啧啧，似曾相识的桥段啊，溪芸郡主该不会是她俩撺掇的吧。　　　　这就有点可疑了。　　　　回想刚才蹴鞠的起因经过，是白颖柔提议的，还有意无意地拦着不让许青婵陪她方便。当时，赵老夫人正朝草坪走过来。现在老夫人都去看戏了，明明毫无兴趣的溪芸郡主忽然也说想去。　　　　不对劲儿。楚尉霆帮忙将老夫人与她们分开，可现在看起来，分明有人成心“撮合”！难道许青婵嫁入赵家不是偶然的？　　　　穆凝湘拉着许青婵走在以溪芸郡主为中心的贵女群尾，边走边忖度找什么借口溜走。　　　　白颖柔还是和妹妹一左一右地陪在溪芸郡主两侧，偶尔回头张望，又说笑着扭回头，“看来大家都很好奇呢，美人大师谁不想亲眼目睹，呵呵呵……”　　　　穆凝湘盯着白颖柔耳边不住晃动的宝石坠子。这么一说，她就不好再提离开了。　　　　凡事，必有动机。且不论怎样的动机，如果真是白颖柔，等下去看戏，这位三姑娘还会唱更“精彩”的戏。　　　　……　　　　溪芸郡主带着白、楚、赵、钱四家小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出云阁。这里有气派的露天戏台，伶人们已开唱，朱漆雕栏后，笙箫阵阵霓裳飘飘，一片清歌妙舞，台下贵妇看得津津有味。　　　　一位管事嬷嬷将溪芸郡主一行带去主座，庆怡王妃身侧还是赵老夫人。　　　　溪芸郡主一头扎进庆怡王妃怀里，娇声问：“哪个是金嗓子的天仙美人？为了看她我连球都不玩了。”　　　　“你看看这孩子。”庆怡王妃对赵老夫人无奈地笑道，“快及笄了还这么淘气，成日疯疯癫癫的，哪有半点女孩儿样。”　　　　把手一指已就座的几位赵小姐：“也不怕你这些姐姐笑话。”　　　　赵老夫人呵呵笑：“这样才叫不失赤子之心嘛，郡主活泼可爱、玉雪聪明，谁见了都喜欢。”　　　　穆凝湘发现溪芸郡主笑得有点勉强。再看看赵家姐妹，还是那种着意热络的样子。白菀柔盯着戏台，白颖柔则在摆弄腰间粉红宫绦上系的玉佩。　　　　溪芸郡主从庆怡王妃怀里起来，坐在了母亲另一侧。其余的女孩子挨着赵老夫人次第坐下。　　　　丫鬟摆好茶，大家边品边看戏。被称作牡丹的花旦脸上涂满厚重的油彩，完全看不出本人的样貌，歌喉婉转优美，舞姿灵动翩跹，渐渐地所有女孩子都看得陶醉。　　　　“哗啦”一声，桌案上一只高脚黄釉茶壶忽然倾倒，壶盖滑落，滚烫的茶水汹涌而出。　　　　这茶壶正好摆在穆凝湘面前。她左手边坐着赵二小姐，右手边就是许青婵。壶口倾倒的方向恰好在穆凝湘和赵二小姐中间的位置，眼看茶水就要烫到两人。　　　　“哎哟！”　　　　这不是被烫到的惨叫。一道浅绿人影飞快地将赵二小姐向后一拽，同时猛推了穆凝湘一把。穆凝湘倒向许青婵，而赵二小姐连人带椅被拖后一大步，两个人都避开了那股杀气腾腾的热流。叫声就是赵二小姐发出来的。　　　　“奴婢罪该万死！”　　　　大家尚惊魂未定，浅绿人影已跪了下来：“玉莲疏忽，害贵客险被烫伤，请娘娘责罚。”　　　　穆凝湘已被许青婵扶稳。玉莲……　　　　她虽眼望戏台，心里一直警惕。茶壶歪斜时，她觉察到许青婵欲替她挡水，正要阻止。她是做好准备自己挨烫也不让许青婵有所动作的。　　　　滚水喷向她和赵二小姐，许青婵却是为了她。落在赵老夫人眼里，许青婵宁可自己受伤也保护了她的孙女，必然极其赞赏。其结果，和蹴鞠之“缘”还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猜错，上辈子许青婵嫁去赵家，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那位设计者利用了许青婵的心性纯良，为的是——　　　　穆凝湘望着跪地自责的玉莲，余光瞄过白颖柔和溪芸郡主。　　　　微微笑了起来。今日两起强行牵线，都在那家伙的帮助下安然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