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脸色阴沉，心里头火气更大，回头就呵斥了林晓一句，“闭嘴，不许瞎叫！”　　　　“诶许老师，这是你闺女不？”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白胖白胖的妇女探着头问，“小丫头还挺好看啊……”　　　　眼瞅着许茂眼神越来越不好，妇女讪讪地闭了嘴，提着菜走远了。不过她没进门，而是坐到了门口的花坛前头，瞧那架势，是打算坐下来择菜了。　　　　“进去说吧。”许茂低声道。他不是傻子，瞒着自己婚姻状况，最开始的话还能说是虚荣心作祟。和秦晴好了以后，那就是有着侥幸心理了。他原本想着回村里去，悄悄地跟林翠芝离了婚，再和秦晴结婚的。他的户口是上大学的时候就迁了出来入集体户的，那会儿办户口的也不严谨，婚姻状况这一栏一直是空着的。所以入学时候，他神差鬼使地就说了句未婚。　　　　林翠芝嘴角颤了颤，没动。　　　　“好歹夫妻一场，你也不想毁了我的前程吧？”许茂又加了一句。他知道林翠芝心软，这么说的话，她的态度十有八九会软化。　　　　果然，林翠芝眼里闪出了泪花儿，许茂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林翠芝还是拉起了林晓，走进了许茂的宿舍。　　　　这片宿舍区都是平房，据说隔着不远的宿舍楼里，也有老师的住处。不过，许茂年轻，就没有分到楼里去住着。　　　　应该说他的宿舍条件在这个时候来说，还是不错的。挺大的一间屋子，就摆了一张单人床，看样子是他一个人住。门口有一架，靠窗户处还摆着张不大的书桌。这个时节，坐在书桌前，抬头就能看见窗外花坛里的美人蕉。　　　　“喝点水吧。”许茂沏了两杯浓浓的麦乳精，又加了两大勺白糖放在了林翠芝和林晓面前。他自己不爱吃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这还都是秦晴时常过来，说是喝白开水没味道，他给买来的。　　　　“翠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沉默了良久，许茂终于开了口。“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甚至对晓雁……”　　　　他懊恼地抱住了头，“可是你不知道我的痛苦！”　　　　许茂猛地站了起来，来回地踱着步，然后回过头来死死盯着林翠芝，“你不懂！翠芝，你想过，当你的爱人和你谈着文学诗歌，你的爱人却只能愣愣地听着，什么话也接不上的痛苦吗！结婚这些年，我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要跟你好好过日子，要放下读书人的清高，要能……算了，不说这些。后来我上了大学，我念了更多的书，也见到了更大的世界，我不愿意再回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里去！我不愿意！翠芝……”　　　　他抓着自己的心口，“你会理解我的，你也不愿意让我回到痛苦的生活里的，对不对？”　　　　“那，你就愿意没了良心？”许茂的话，让林翠芝实在是想不通了。“咱们两个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那会儿，许茂刚当上教师，周围几个村里的姑娘们，谁不喜欢穿得虽然破烂，却总是整齐干净的许茂呢？　　　　她还担心他看不上自己来着。　　　　可是许茂怎么说的呢？　　　　她脑子里有点乱，想不起来了，可是她却知道，当年许茂硬是顶着家庭的压力，宁可分家时候什么都不拿，也要跟她一起扯证结婚的呀！　　　　“那时候，我还年轻，什么都不懂。我就以为，我这辈子都得绑在了土地里！”　　　　林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飞快地接口：“所以那时候你就是想着我妈能干，长得好，在下乡下姑娘里是头一份，你跟她结婚有面子了呗。况且她有一手好绣活，都不用下地劳动就能养活你。现在你活的高了，就看不起她了，觉得她不识字给你丢人，觉得她生的女儿也给你丢人了呗。许茂，承认自己是人渣白眼狼有那么难吗？扯什么痛苦的大旗，有意思吗？”　　　　她说话快极了，一点儿不给许茂插嘴的机会，“我就问您吧，您在这学校里是不是一直打着未婚的幌子骗人呢？就刚才走路的那女人，知道您有妻子女儿吗？你们关系不一般吧？这叫什么问题来着？对了，生活作风问题！我要是开门喊一嗓子，信不信立刻就有人跑去找你们领导？”　　　　“晓雁！”林翠芝拉了一下林晓，“别这么跟你爸说话。”　　　　“他不是我爸爸。他是人渣！”　　　　被闺女一口一个人渣地喊着，许茂再多想装的痛苦，也受不了了。他立起了眼睛，两道浓眉里都能看出怒火来，扬起巴掌对着林晓的脸就要往下打，“你这孩子，满嘴里胡沁什么呢！”　　　　林晓不但不躲，反而仰着脸凑过去，“你打你打，反正我脑门上还有伤呢。你再打我一下，我就到院子里打滚去，把你这些丑事都宣扬出去，看你领导处理你不处理你！”　　　　她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来，许茂气得脸色都变了，一股子火顶到了脑门，不管不顾地就打了下去。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林晓抬起头，眼里就酸了一下。是林翠芝，替她挡住了许茂的拳头。　　　　那一下，正捶在了林翠芝的身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林翠芝疼的直吸气。　　　　“许茂，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林翠芝身上疼痛，心里更疼。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真的没想过，看上去正直的丈夫，是这么的虚伪！　　　　“你不就是想离婚吗？好，我成全你，我跟你离婚！”　　　　话一出口，许茂刚刚还愤怒狰狞的脸上，顿时就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　　　　“翠芝你说真的？”　　　　林翠芝眼泪掉了下来，“对！但是我有条件！”　　　　她看了看林晓，“晓雁要跟着我！”　　　　许茂本来就不想要闺女，他心里明镜似的，秦晴也决不会容他把孩子留下的。况且，秦晴肚子里也有一个，不管是男是女的，他难道以后还缺孩子么？　　　　“成，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一些抚养费！”　　　　林晓立刻说道：“不行，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每个月都给我妈啊。抚养费你一次性付清，还要给我妈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