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穿着小褂儿往门口走了一圈儿，收获了啧啧的赞叹好几声，几个门口围着桌子糊纸盒的老太太都夸林翠芝手巧，做出来的衣裳绣出来的花样儿好看。　　　　其实这个年代里，会绣花的老太太们不在少数。家里有孩子的，衣裳穿得不在意弄破了，舍不得扔，老人儿就往往会在破的地方打个补丁，讲究点儿的还要绣上点儿花花草草的。不过，林翠芝做绣活做惯了的，手艺自然比一般的老太太要强得多。　　　　“你瞧瞧这小燕儿绣的，哎呦这眼睛可真是亮！”　　　　“就是，还有这翅膀，真是跟要飞起来一样！”有个老太太摸着林晓的衣襟，“我年轻时候也绣过一回鸟儿，绣的就是这小紫燕，那胖的呦，都没法看！”　　　　正好林翠芝买菜回来，看见林晓正得意地转了个圈儿，就笑着说道：“雁儿，别摔着了！”　　　　话音刚落，林晓还真就吧唧一声，来了个屁墩儿。　　　　几个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看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林翠芝进门先去蒸米饭，炉子已经生好了，她只要锅放到上头就行了。她今天一共放了五斤米，算一算，应该能做出四十份儿饭来。　　　　林晓帮着她择菜洗菜，今天林桂芝买的还是茄子，不过没买芹菜，而是换成了豆角。昨天有人嫌肉丝芹菜算不得荤菜，她就想着，今天改成肉焖豆角。素菜还是蛋炒西红柿，林翠芝发现，这个菜卖的其实是最快的——这会儿大家伙儿日子过得都挺仔细的，轻易没谁大荤大肉地吃，可这蛋炒西红柿里，有鸡蛋啊，就算不多，放到份儿饭里也能解解馋了。　　　　别的都挺好做，就是这肉焖豆角还得费点功夫。林晓看林翠芝去切肉，连忙跑进去扒着门，“妈，肉切成丁儿，别切块儿！”　　　　肉丁好熟，盛菜的时候也容易每一勺里都盛上点儿。　　　　“好嘞。”林翠芝一边忙一边随口应了。　　　　中午，饭菜准备齐活，林翠芝挑起担子，林晓一路跟着她，一同去了车站市场。　　　　“嘿，给来份儿饭！”　　　　昨天的位置有人占了，林翠芝找了半天，才站在市场靠里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幸好，这个市场两头都能出入，这边人也不算少。她旁边是个卖磁带的，也推着一辆三轮货车，上头花花绿绿地摆着不少的流行磁带，就是摊主没在摊位旁。　　　　“嘿，来份儿饭！”摊主从车站里溜溜达达出来了，三十来岁的模样，个儿挺高，留着披肩长发，还有两撇小胡子。这么大热天的还穿着长长的喇叭裤，脑门上还架了一副这年代特有的大墨镜，标签还贴在镜片上头。对着林翠芝一呲牙，“昨儿听说你这挺好吃啊，我看了会儿，卖的还挺快的。小丫头，给我盛一份儿，来份儿肉的！”　　　　他这身儿打扮时髦的很，不过放在林翠芝眼里，这就不是什么正经装扮了。　　　　她低着头给盛了饭，又舀了一勺子肉焖豆角，抬起头问，“素菜要什么？”　　　　“西红柿，诶，说你们送绿豆汤啊，今儿有没有？给我来一瓶子。”　　　　说着，一个矿泉水瓶子就递到了林翠芝面前。　　　　一瓶子绿豆汤而已，林翠芝很快就给灌满了。磁带摊主儿拿着饭和汤，坐在三轮车大梁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份儿饭吃完，抹了抹嘴，“家常味儿嘿，还不错，再来一份儿！”　　　　一连吃了三份儿，才打了个饱隔。　　　　林晓看着挺有趣，她们做的份儿饭，一份儿三两，其实真的不错。女的能吃饱，男的只能说是随便对付一顿而已。　　　　不过一般人尝尝味儿就算了，谁也没大方到真花一块五两块吃到饱的。　　　　“这味儿是真不错。打我妈死了，我就没吃着过地道的家常味儿。”磁带摊主拍了拍肚子，又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绿豆汤。　　　　看林翠芝忙活着给别人盛饭，摊主摸了摸鼻子，识趣地不再说话。　　　　一直等到林翠芝把饭都卖完了，才递上了两块钱，“大姐，你还有剩下的绿豆汤不？都卖给我得了，我还得戳一个下午呢。”　　　　“那不用花钱，两碗水的事儿。”林翠芝把他的水瓶子灌满了，顺手又拿了五毛钱找给他。　　　　摊主摆摆手，摇头，把个头发甩得飘起来，“不用不用不用！你个女人也不容易……诶，我看你挑着担子来的，你住哪儿？要不我用三轮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林翠芝固执地把钱递给了他，带着林晓走了。　　　　走到市场另一头的时候，被卖毛鸡蛋的那个妇女叫住了，“诶，晓雁儿妈！”　　　　林翠芝站住了，“怎么了大姐？”　　　　卖毛鸡蛋的就神秘兮兮地朝她招手，示意她走近些说话。林翠芝被弄得莫名其妙，就走了过去。那妇女小声告诉她：“可得离着那个老狼远一点儿，那人啊……”　　　　她往另一个端看了看，那边儿，长头发的磁带摊主正懒洋洋地靠在车上，一条腿往前伸着，嘴里头吊儿郎当地叼着支烟，也正往这边儿看。　　　　妇女缩了缩脖子，“没啥事儿，我就问问你今天生意好不。”　　　　“还行。”林翠芝又不傻，见她神色就知道她是要说什么关于“老狼”的话，林翠芝对这个不感兴趣，人家吃饭也给钱，管他什么人干嘛？点了点头，就拉着林晓赶紧回去了。　　　　一连半个月，林翠芝卖份儿饭，生意还是不错的。她也不贪心，试了几天摸清了行情后，每天就可着六七斤米做饭，至于菜，每天都换着花样来。算下来，一天也有十块出头的收入。十几天下来，林翠芝就有了一百多的纯进账。　　　　林翠芝从里边拿了二十块钱出来，想给林姥姥做房租，林姥姥挺生气的，不但没要钱，还把林翠芝给数落了几句。林翠芝没办法，只好又把钱收了回去。不过，她也挺会做人的，干脆去买了块儿的确良的料子，给林姥姥缝了一身儿衣裳。这身儿不像林姥姥穿的那种大襟儿褂子，而是她在车站那边看到过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乘客穿的，半袖，大翻领儿，为了好看她还特意买了一副垫肩缝了上去。林姥姥穿上以后 ，上衣笔挺，裤子是那种老太太喜欢的阔腿，不过林翠芝稍稍收了一下，没做那么宽大。　　　　“你说你，花这个钱干嘛？”林姥姥在镜子面前转了转身，嘴里嗔怪着，眼里却透出喜悦，“有这个，还不如给晓雁做一身。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到时候咱去找找学校，也该让她上学了。”　　　　“我给您钱您又不要。”林翠芝坐在一边笑着一边说，摸着林晓的头，“过两天我也给晓雁儿做身新的。”　　　　林晓眨了眨眼，她，她要上学了？跟一群萝卜头坐在教室里，学习一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