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瞧见这一幕,开口相帮,原本让姜琬过来,也是为姜大夫。 “阿耀,姜大夫可随你入城?” 萧耀道:“不曾。” 谢氏忙道:“那他可在燕京?” “在城外军营里,有些兵士因赶路复发旧疾,我叫他留在那里。” 父亲平安归来,姜琬总算松了口气,可想到母亲,又不太满意,她在等着见父亲呢,自从分别之后,母亲就一直在承受着这种煎熬。 姜琬想了想,鼓起勇气,打算再试一回。 “殿下,您可否让父亲入城一趟,与家母见见面?家母很惦记他,寝食难安。其实也不用多长时间的,不会耽搁父亲予兵士治伤。” 她垂着头,小心请示。 “不行。”他道。 拒绝了! 那一刻,姜琬忍不住暗地里骂起萧耀,什么开国皇帝,什么战神,往后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正当绞尽脑汁得想些不好的词语出来,耳边却听男人道:“马上就要到年节了,到时姜大夫自会回来。” 姜琬大为惊讶,马上抬起头来。对上男人目光,急着问:“殿下的意思,父亲能跟我们一起过节?”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又问:“能待几日呢?” 那一刻,脸上满是期待。 眼角眉梢,有笑意蔓延,如春风般暖人。 “你想要几日?”萧耀看着这姑娘,想到她曾哭着为姜保真求情,暗道,真是父女情深,不过姜保真随同他们去打仗,也算立了功。 姜琬眼眸转了转,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姜保真能一直留在家中了,她往前没尝过什么父母的疼爱,这一辈子颇是珍惜。可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犹豫会儿:“能不能等上元节之后?” 毕竟是求人,她有点紧张,睫毛微微的发颤,阳光似在上面跳动,一闪一闪的。 “可以。”萧耀道,“就到上元节罢。” 寻常这节日,都只得七日的假,但现在父亲能有半个月,姜琬颇是欣喜,说道:“多谢殿下,也恭贺殿下今日凯旋。” 眼眸弯弯,像极了月初夜晚天边的银钩,那似乎是她第一次向自己道谢,萧耀嘴角微不可察得挑了下。 谢氏却觉姜琬太过生分了,她认姜琬做义女,确实是看中这幅容色,但而今也清楚了这孩子的品性,自是希望他们小辈们能处好关系,将来才能相依相扶,笑着道:“阿琬,阿耀肯定是不会亏待姜大夫的,他是你表哥,别再叫殿下了。” 姜琬暗道,可萧耀不喜欢她叫表哥啊,上回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要叫了,指不定又触怒他。 好不容易父亲能回来半个月,她才不想搞砸呢,可谢氏好心,又不好敷衍,低声道:“干娘,我晓得,只是还不太顺口。” 自己这外甥儿生得一张好脸,只可惜投入沙场之后,越来越是冷厉,这干女儿许是害怕,谢氏拍一下萧耀的手臂:“阿耀,往后对你表妹和善点,就像对浩儿一样。” 杨学浩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谢氏入宫,常带着这儿子,他们二人一起玩乐,累了一起睡觉,姜琬能跟杨学浩比吗? 他们是什么关系,他跟姜琬又是什么关系? 前者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后者是……萧耀略略挑眉,亲过一次的关系,别人永不知道,唯有他一人知的关系,他看着姜琬,眼神晦暗不明。 姜琬心咚咚直跳,不晓得这目光什么意思,她都说了不顺口了呀,不用担心来高攀他这个亲戚的! 她垂下头,有点承不住被这样注视。 见小姑娘脸都红了,萧耀挪开眼,翻身上马:“姨母,我先走了,过几日我来杨家看您,还有表哥。” 黑色骏马飞奔而去,他身上大氅也扬了起来。 谢氏对姜琬道:“快回去跟你母亲说这个好消息罢。” 二人转身坐入马车。 宫里此时早已摆下接风宴,三殿下萧烨一直在殿门口徘徊,见到萧耀疾步迎上来道:“二哥,你总算回来了!父皇天天念叨你呢,说迟迟不归,生怕二哥受伤,恨不得派人再去看一看,幸好你平安到京都了。” “劳你们挂心,”萧耀拍拍他的肩膀,“我这趟回来,应该会多待一阵子。” 听到这话,萧烨笑得更是欢喜了:“那再好不过!” 兄弟二人并肩走入文德殿。 萧耀请圣安:“儿臣见过父皇,娘娘。” 去年从惠妃升为皇后的许氏,面上掠过丝不自然,当初她被封后,出于谦逊说自己这辈子都及不上章怀皇后,甚至让萧耀无需喊母后,结果萧耀竟然真的没叫,而皇上也似乎不觉得何处不对,并没有一句怪责。 皇后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 皇上萧廷秀令儿子起来:“阿耀,辛苦你了,快坐,这一路风尘仆仆的,顶着雨雪,朕听说路上很不好走吧?往后就在宫里待着,反正元国也不剩几座城池了,到时候随便派几位将军去清除了便好,你不要再冒这种危险。” 随便就灭了大元,那是玩笑话罢,萧耀心想,元国虽然遭受重击,但那京都附近的军事重镇,地处优势,可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他的父亲希望他回京,也只能听令了。 四皇子萧泰这时挪到萧耀身边:“二哥,你回来,又能教我武功了呢。” 他是荣妃所出,生得浓眉大眼,性子十分开朗,与萧耀平常走得颇近,萧耀笑道:“我是该考考你了,该不会趁我不在,松懈了罢?” “没有,”萧泰道,“等用完膳,我们就去。” 萧耀答应。 坐在下首的荣妃,眉开眼笑。 皇后看在眼里,朝公主萧娥姿使眼色。 那是她亲生女儿,也是宫里唯一的公主,结果萧娥姿浑似没看见,根本懒得去问候萧耀,这二哥连母后都不叫一声,倒不知母后为何要对他客气? 看萧娥姿不听话,皇后一阵头疼。 众人用了接风宴,萧廷秀为萧耀立下战功,又赏赐了黄金珠宝,请宫中乐姬奏乐庆贺,好生热闹了番,才散席。 皇后看萧廷秀有些微醺,扶着他去延福宫歇息。 帐幔下的烛光幽暗,萧廷秀看着皇后身上青色的翟衣,杏黄色的凤鸟,在这瞬间,似乎看到谢嫣,她对他盈盈一笑,颠倒众生。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那身影又消失了,还是皇后那张脸。 萧廷秀微叹口气,靠在床头。 只当他是看到萧耀,有所感慨,皇后趁机就说起萧耀的终身大事:“二殿下最是年长,今次回来,皇上该让他成亲了罢,您不是很想抱孙儿吗?再者,二殿下若不成亲,烨儿身为弟弟,也不合适早于兄长的。” 听到这话,萧廷秀睨了她一眼:“怎么,你看中谁了?说说看,哪家的姑娘,合适烨儿?” “妾身只是打个比方,烨儿刚到弱冠之年,却是不急。” “那你说耀儿该娶哪家的姑娘呢?” 皇后连连摇头:“妾身哪里敢做二殿下的主,这当然要皇上您来挑选了,我可没有什么主意,倒是听说杨夫人很是着急,频频与一些姑娘会面呢,她是殿下姨母,想必心里已经有主张了。” 他的小姨子吗?萧廷秀沉吟片刻道:“阿耀才回来,等过些日子再说。”起身脱去龙袍,“朕才发现出了汗,去洗一洗。” 皇后忙道:“皇上喝醉了,妾身伺候您罢。” 她扶着萧廷秀去了侧间,一声水声哗哗。 听说丈夫安全回到燕京,等春节就过来,柳氏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也有心思做做针线活了。 姜琬也很高兴,不过她又在寻思姜保真的将来。 不知他会去做什么,继续做掌医,还是去宫里当太医?或者是萧耀的专用大夫?她得做个打算,上回看,萧耀也不是全不讲道理的,她要寻个机会试探下,最好父亲可以做萧耀的专用大夫。 掌医危险,太医也危险,宫里有谁生了病,例如皇后,皇子,得宠的妃嫔之类治不好,太医会很倒霉,而萧耀,史书记载,很快就会有单独的楚王府,且他对效忠自己的人也颇是爱护,父亲跟了去,应该能过得不错,反正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正打算着,姜琰走进来:“姐姐,带我去买长-枪。” “啊?”姜琬一愣,“我还不知哪里可买呢。” “铁匠铺不是会打铁吗,我寻思那里可以买。”姜琰给她看木棍,“姐姐你看,都断掉了,我虽然可以再削一根出来,但重量太轻了。” 姜琬伸手拿了下,惊呼道:“这还叫轻?” “那是姐姐你太娇弱了。”姜琰道,“我只觉越来越轻。”难怪卫凌说,有人会使几十斤重的枪呢。 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妹妹,姜琬道:“阿琰,你这样下去,手会很粗的,皮肤也会很黑,到时候怎么好嫁人呢?再说,等到春节,爹爹就回来了,看到你这般,指不定会训斥,我如何帮你?” “我不怕,变丑了无事,只要可以保护娘,保护姐姐就成。”姜琰捏紧了棍子,“而且姐姐,我真的喜欢很练武,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深深的看过来,含着不能动摇的决心,姜琬真的很佩服这小妹妹,又有点感动,站起来道:“那好吧,我带你去买……”说着一顿,想起什么,“铁匠铺哪里能胡乱打兵器呢,这些东西,百姓们不可佩戴的!” 怕造反,从前朝始,便不准私自制造兵器,除非是入军的,或将门之家,或是特许的什么人。 “啊!”姜琰失望,“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找卫公子?” 卫凌?他是清平侯之子,应该是有办法。 可怎么去呢? 她不认识卫家啊,且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总有点不合适。卫凌出于好心指点姜琰,她们不能理所当然的就去打搅他。 姜琬头疼。 正当想着,有丫环过来通报:“姑娘,夫人请您过去,说二殿下与卫公子来了。” 这么巧…… 姜琬惊讶时,姜琰已经飞一样的窜了出去,带着她两截断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