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千人万马躲饥荒。

谁也没想到，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席卷了整个中原，打了老百姓一个措手不及。

那一年，正值一九四二……

开始是旱灾，放眼过去无数田地龟裂。

然后是蝗灾，把所剩无几的庄稼啃的片甲不留。

最后死人越来越多，连收尸的都没有，死哪埋哪，佝偻着腰经过的灾民，如同行尸走肉。

农历年年底，中原大地已经十城九空，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行走在逃荒的路上……

这一天清晨，老弱妇孺们正拖着干柴般的身躯，抱着脏兮兮的碗，满怀希望的聚集在浚县的一座凉棚外。

而此时，一位身着浅白色长衫的中年人正靠在凉棚的柱子上，他塌着肩，头发乱糟糟的过了耳根，一张灰扑扑的脸，配上一圈稀松的胡茬，显得异常清瘦。

唯独一双眼睛仿佛不该长在他的身上，清冽的目光如同神佛一般在怜悯着众生！

在他面前摆着好几张方桌，上面全是堆成小山高的白面馒头，桌子边上还有两大桶热滚滚的白粥，散发的香味让外面的灾民不由自主的咽起了口水。

中年人摆摆手，灾民们熟练的排开长队，一位小姑娘从他们中走出，拿起勺子开始施粥。

整个发放过程都非常的安静，领到馒头和白粥的灾民朝着中年人鞠躬叩拜，便迅速的让到一边，以免挡住后面的人。

等桌上空了，天光已经大亮，小姑娘擦擦额头的汗水，拿着她的那一份救济正要走，却看到一位蓬头垢面，浑身黑惨惨的老乞丐杵着一根拐杖拦在了凉棚前。

小姑娘看着老乞丐，犹豫了半晌，将手里的粥递了出去：“老人家，今天发完了，您明天再来吧。”

老乞丐没有接粥，而是扭过头，用戏虐的眼神看向中年人，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小友，千金散尽不复来，明天真的还有吗？”

中年人瞳孔微微缩了缩，没有接话，摆了摆手让小姑娘先走，待她走后，中年人才道：“什么意思？”

“赤地千里，寸草不留，凶龙一过，十家九穷……”老乞丐呓语般的念叨了一句：“凭一己之力还想拯救天下苍生？简直是痴人说梦。”

中年人眼神微变，忽然老乞丐一脚踩空就要跌倒，中年人赶紧扶住，他却丝毫不领情，只是不断发出神经质的冷笑，拄着拐杖远去了。

中年人盯着老乞丐的背影，手慢慢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那是老乞丐跌倒的一瞬间塞进他袖子里的。

破破烂烂的纸上只有一句字迹潦草的话：你想救天下苍生，我却可以救你。

救？

中年人大笑一声，拳头握紧，再次展开，纸已经碎成一片片从他手中飘落他顾青峰不需要任何人救！

三月前顾青峰来到这座中原边陲小城，来的时候旱灾已经肆虐，他看着周围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城便空了。

变卖财产发放救济粮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他不是不想早，但一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太早发放怕是根本撑不过几天。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便只剩下这么些人，他也无能为力。

老乞丐有一点说对了，已经没有明天了，今天这些粮食已经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才凑到的。

他低估了天灾的时间，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顾青峰叹了口气，将凉棚里的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快步的往城里走去。

一路上他都能看到已经死去的或者正在向死亡接近的灾民，他清澈的眼眸逐渐笼罩了阴霾，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直不起腰来。

家已经在眼前，顾青峰抬头看着院门，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或许今夜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那一双双被自己点亮的眼睛，在明天重新黯淡下去。

顾青峰打量着眼前的屋子，缓缓的出了口气，这屋子的主人原本是浚县的富商，灾难刚发生便带着一家老小逃难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