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知道要说服一个固执的家长很难,但总归关系到女儿的性命,刚开始的时候,宋怡也不认为他们会对她的建议置之不理。 刚踏进何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宋怡这样想。 而现在—— “她根本没有什么心理疾病,多大点儿事儿就要死要活的,她就是想拿自杀威胁我们!你再把针管给她,你看她敢不敢死!” 那个中年男人说着就要上来夺宋怡手中还没拆封的注射器,宋怡皱了皱眉头,把手往身后一背,退后两步避开了他。 何主任上前挡在宋怡面前,语气里带着点儿怒气:“楚先生,你口中的只是拿自杀威胁你们的女儿这次是被担架抬进抢救室的,要是她室友回来的再晚一会儿,她也用不着再自杀了,您确定要把注射器还给您女儿让她试试?” 他身后的中年女人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拦住了他想说的话,皱眉制止:“她爸!” 那个女人看起来理智一点儿,但也不相信自己闺女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两个人坚持认为楚以温就是想拿自杀威胁他们,宋怡问他们威胁什么,两个人又是闭口不谈,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等等做派。 四个人在办公室里僵持了十多分钟,这对中年夫妻就是死也不张口,一不相信女儿有心理疾病,二不说楚以温想威胁他们的事情是什么。宋怡被这两个人的顽固弄的心理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要不是专业素养还在,说不定就要和他们怼了起来。 最后看实在说不通,何主任只能让两个人先离开,离开之前,何主任很严肃的告诫他们说:“老实说,我们的职责虽然是治病救人,但像今天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我们的分内工作,我最后再劝一句,你们要还想要闺女的话,在她情绪稳定下来之前,最好是跟着她寸步不离。” 两个人离开之后,不管是宋怡还是何主任都松了口气,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疲惫感简直和应付一场医闹的程度不相上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何主任揉着眉头说:“你这次做得很好,幸好及时发现了,要不然......算了,我吩咐以后查房的一声重点注意这个女孩,你先出去吧,别有心理负担。” 宋怡点了点头,也走了出去。 她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当第一个他们全力抢救却仍旧死在急救室的病人出现时,她会难过、会觉得是自己学艺不精、会消沉好几天,但在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了之后,她也便学会了平常以对。 这种平常不是对生命的漠视,而是见多了生死无常之后的无力。 当医生的人心肠最慈悲也最坚硬。 这件事宋怡看的很清,她发现了、她尽力了,她就无愧于心。 但......无奈总是有的,他们在拼命挽救这个女孩,人家父母却还嫌你多事。 怏怏不乐的坐在办公室,琴琴就撞了上来,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趴在她耳朵边上说:“刚刚那会儿你不在,但正好那会儿人正多,杜潇潇和另外几个医生在外面都快忙疯了,然后杜潇潇就和另外几个医生抱怨说这么忙的时间点你还偷懒什么的,我就说了一句何主任叫你出去了,就被她怼了一通。” 宋怡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惹着她了......下次她再说我你就当没听见,白费口水。” 琴琴:“还不是因为你比她美。” 宋怡:“美美美!我最美了,她还能美的过我?本小仙女宇宙第一美!” 话音刚落,两个办公桌正对着门口的人就看到杜潇潇一脸寒气的走了进来,脚步重重的踏在地板上,恨不能跺出一个洞的模样。 宋怡:“……”坏了。 琴琴:“……”完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杜潇潇显然并不想听这两个人解释,她站在两个人办公桌前,嗤笑道:“是,你美,你多美啊!你那么美怎么不去参加选美啊!还来我们医院干嘛?!” 宋怡:“……谢谢?” 毕竟人家夸她长得美嘛! 杜潇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眼前这个女人摆着一张无辜的脸做出真诚感谢的表情,仿佛自己刚刚的话真的是在认真的夸她一样。杜潇潇就不明白了,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耍小心机在主任面前得了地位不说,背地里说人坏话被人抓住了还能那么无耻! 杜潇潇自觉得别人无耻了自己不能跟着一起无耻,黑着脸冷笑了一声,甩着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走到门口还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差点儿没当着这两个小贱人的面表演平地摔。 琴琴:“……噗!” 杜潇潇走的更快了,活似后面有个鬼在追她。 两个人目送杜潇潇的背影消失,琴琴转头差点儿笑趴在宋怡身上,“哎呀我的天呢!我第一次发现你那么会怼人!我都快方死了,你说你啊,她要是控制不住和你吵了起来怎么办!” 宋怡:“她不会的。” 杜潇潇此人,身上一直都有些学生时代的高傲,换句话说,就是好似古代文人一般的清高。在她眼里,她宋怡就是一个汲汲营营、靠着讨好领导上位的有名无实的人,她不屑于讨好别人而得到认可,自然也就看不起宋怡,也不会容忍自己和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争吵,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掉了价。 今天的事情虽然是宋怡理亏,但只要她不做的过分,杜潇潇就不会和她吵起来。 扒掉黏在她身上的琴琴,宋怡拉着她一起站了起来,“走了走了,赶紧干活!” 可能还是因为放心不下楚以温,也放心不下那对不靠谱的父母的缘故,一整个中午和下午,宋怡只要一有空就往楚以温的病房跑,隔着门缝偷偷看上两眼,见人没什么异样又赶紧跑会急诊部。 楚以温的床边不是守着她爸爸就是守着她妈妈,两个人轮流守在床边,看犯人一般看着她,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 和楚以温住在同一个病房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今天一整天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来看她,儿孙绕膝其乐融融,衬的另一个病床上的楚以温那边更加沉默。 宋怡看着这情形,真心觉得牙疼。 她来来往往几次,昨天那个截肢病人的女儿自然也发现了,她也守在门边,每次宋怡一过来她就推门往宋怡哪里看,宋怡一走她又把门关了,把宋怡看得直发毛。 宋怡觉得,如今的小姑娘可真是不得了了,今天这一个二个的,辛亏是她心里承受能力不差,要不然非得被她们给折磨疯不可。 果然是奔三的人了,不仅年龄老了,就连心态也老了,老是觉得跟不上人家小姑娘的思维和步伐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宋怡和人交了班之后就逃命似的跑到停车场。 停车场里停了辆黑色宾利,见她来了,车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黑色西装的大块头绕到副驾驶座给她开了门。 宋怡叹了口气,上车。 这几天报道了好几起年轻女孩孤身下班被抢的案子,路淮觉得宋怡一个人不安全,就把宋乐生拽过去给她当临时司机和保镖。宋乐生好歹是自己的弟弟,宋怡嘀咕了几句也就接受了,平常两个人会个面就跟地下.党街头似的,宋乐生全副武装的墨镜口罩,比劫匪还像坏人,两个人凑在一起,硬生生整出下一秒就能去抢银行的既视感。 但宋乐生也是个有正经工作而且还在上大学的二十岁男生,没接送她两天,宋乐生就被妈妈抓回学校上课去了。还没等宋怡庆幸解放,第二天宋怡就收到了路淮的专用保镖。 路淮也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跟着,平常跟着他进出的保镖就只有这么一个,宋怡也认识。他来保护她了,路淮怎么办? 宋怡想把人还回去,路淮直接道:“你要是把人送回来,我就把人给开了。” 一米九的大块头眼巴巴的看着她。 宋怡:“……” 哈!说你流氓你还真就拿出流氓的做派了! 于是,宋乐生走后宋怡身边又多了一个专业的司机兼保镖。 而宋怡自己的雪佛兰,已经在待着车库里都快长灰了。 宋怡上车之后,几乎是掐着点接到了路淮的电话,这是他这次走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他在那边懒洋洋的叫她:“阿姨。” 宋怡:“别说了,我们不约叔叔!” “好吧。”路淮妥协:“宋宋。” 宋怡满意:“路淮。” 这几乎是两个人这么多年墨守成规的事情,他叫她阿姨的时候她就叫他叔叔,等什么时候他肯老老实实的叫她了,她才叫他名字。 只是路淮从不肯老老实实的叫她,有时候叫她阿姨,能把她气炸,有时候暧昧的叫宋宋。 “打电话干嘛呢?有事儿吗?” 路淮一手拿着手机,看着不远处连绵成一片的荒草。这本是电影中一处战场的选址,现在也被规划在了遗址范围内。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我这么想你,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你身边,那么,你有没有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