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微笑着看了看贺拔岳,见他兀自站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揶揄道:“贺拔都督,听旨吧,陛下旨意您不会是准备站着听罢?”
一旁,贺拔岳的哥哥贺拔胜见贺拔岳尚自不跪,赶紧将贺拔岳拽下,贺拔岳犹自气愤不已。
高欢取出那份血诏,他早已用丝线重新连缀好,当下朗声宣读:“……卿忠义素闻,当纠合志士仁人,殄灭奸党,使国家危而后安,日月幽而复明,社稷幸甚、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贺拔岳一旁,直气得浑身发抖,他见高欢面有得色,心中更添愤恨,高欢念的什么,他全没有听进去,低声怒斥不已:“奸贼,奸贼......”
高欢读罢,郑重的将诏书递给尔朱荣,尔朱荣双手接过,端坐回主位,看着高欢的目光满含赞许。先前,贺拔岳要宣口谕,他其实已经觉得只有口谕并不足为凭。
但想到京城刚刚出了杨白花与太后有染并叛逃这等大事,关城戒备森严,诏书不易夹带出城,因此也没多说什么。
在他心中,自然是有陛下的诏书为佳,高欢竟能在重重盘查之下,将诏书带出,不但不是口谕,而且还不是一份普通诏书,乃是一份亲手书写血诏,上面押着天子宝玺。
这令尔朱荣喜出望外,自然对高欢是高看一眼。
众人这时都望着高欢,心下钦佩他可以在重重盘查之下居然带出这份血诏,当真不愧是才智过人。
高欢与贺拔岳两人一直在尔朱荣麾下相竞不下,这番尔朱荣如果要挥师入京,将来定然掌天下权衡,高欢与贺拔岳两个人深受倚重,将来自然会独当一面。
除了现在已经归属二人麾下的将领,更多的将领其实在观望之中。
今日,众人见了高欢这般足智多谋,贺拔岳显然逊了一筹,众人之中,已有不少人更加倾心高欢,选择的天平渐渐向高欢倾斜。
不过,这中间也有一个人,脸上露出不屑神色,这人名叫尔朱兆。他是尔朱荣的堂侄,弓马骑射颇佳,也算尔朱荣的得力手下,对尔朱荣将高欢、贺拔岳倚为心腹而不是自己,一直心怀不忿。
他看见尔朱荣看高欢的眼神,面露妒色,嘟嘟囔囔小声道:“什么了不起,叔父若是让我入京,我也能将陛下血诏带出来。”
他这话声音虽不大,但却存心让高欢听见。
高欢宣读完圣旨,此时座位距离尔朱荣不远,情知自己能听见,尔朱荣耳力甚佳,断然也能听见,当下笑而不语。
尔朱荣果然听入耳中,闻言冷笑一声道:“尔朱兆,本将军在此商议大事,你在下面窃窃私语,有什么话,怎么不敢大声说?让你入京,你能将血诏带出来?你就是头牛而已,头脑简单,高欢牵着你的鼻子,让你往哪儿走,你就往哪儿走,你信不信?叔父帐下,高欢之智、贺拔之勇,是你能望其项背的?若非我在,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尔朱兆见尔朱荣发怒,低下头无声的咒骂了几句,立刻不敢说话了。
贺拔岳听闻尔朱荣夸奖,面色稍稍好了一些。
尔朱荣接着道:“说回正题,如今陛下血诏,命我入京驰援,诸位以为如何?但直言无妨,高欢,你先说。”
高欢:“方今天子愚弱,太后无耻,孽宠擅命,朝政不行。以大将军雄武,乘时奋发,讨郑俨、徐纥之佞臣而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此高欢之意也。”
郑俨、徐纥都是太后逆党,在民间口碑甚恶。
高欢这般说法无形之中提出了一个清君侧的策略,旗号正大光明,尔朱荣将桌子一拍:“说的好。”
众将都知道尔朱荣宠信高欢,纷纷赞同。
一个有些长短腿的将领首先表态:“高都督说得对。”
这名将领天生不良于行,两腿一长一短,行路略有些瘸,他的名字叫做侯景,他与高欢年少之时便相识,也就高欢能镇住他,他有时候甚至连尔朱荣也不甚服气,只是从不敢当尔朱荣的面表达出来罢了。
他因为身体残疾,所以有一点点自卑。
他与《权力的游戏》里面的小恶魔提利昂有那么一丢丢共同的兴趣:读书,尤其是读兵书,作为一个身残志坚的残疾人,他在身体上是残疾的,但在智商上,他与小恶魔也算不遑多让。
但在心性残忍上,他是一个比小恶魔还小恶魔的人物。
在小恶魔侯景发言后,紧跟着又有一名将领发言:“大将军,就依高都督所言,咱们应该立刻入京清君侧。”发言的这名将军叫做窦泰,乃是高欢的连襟,高欢的妻子娄昭君将妹妹娄黑女嫁给了他。
窦泰的雄勇,目前在尔朱荣帐下,称为骁将第一。
尔朱荣见两名高欢最给力的麾下都已经发言完毕,淡淡的笑了笑,转头问:“贺拔,你怎么看?
贺拔岳的意见其实与高欢相似,但是高欢已经先说了,他迫不得已以自己的词汇重新组织了一遍:“夫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将军士马精强,位望隆重,若首举义旗,清君侧,擢贤良,立纲纪,何往不克,何向不摧?”
这番话说的三字一叠,气势磅礴。
尔朱荣听罢大喜,道:“你与高欢,都有此意,那么此策必然可行。”
高欢忽然道:“大将军,末将还有一事密报,此事与宇文洛生有关,宇文洛生此人骁勇不下项羽,大将军得无有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