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且来得毫无征兆,任谁也很难想象得到一个身量娇小,楚楚可怜的弱女子竟会突然间暴起,手持匕首向大秦堂堂相国大人发难!
“吕相!”车夫仓皇大叫。
吕不韦这时已反应过来。对方出手狠绝,俨然是要自己的命!所幸他出门一般都会贴身穿着金丝软甲,否则早已是一命呜呼。
于是他来不及多想,抬脚就将刺杀未遂的女子一下踹开。
此时,随行的护卫一拥而上,当场将行刺之人拿下。
那女子眼看行刺失败,而自己被护卫按在地上显然已再无机会,便开始破口大骂:“吕不韦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车夫欲上前掌嘴,吕不韦忽然一抬手:“等等。”
说着,他走到那女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谁?为何行刺本相?”
说真的,吕不韦根本不认为此人是政敌派来的杀手。
这女子一看就不会武功,刺杀手法和力量完全不行。若是真正的刺客,仅凭一件金丝软甲肯定是防不住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从一开始便疏于防范,以为对方只是个无害的妇人,以至于险些丢了性命。
女子只冷笑一声,然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吕不韦见问不出什么,便按律法让卫兵将此女子先行押送至天牢候审。
“什么?吕不韦遇刺?”公子涯乍听到这个消息时,颇有些不可思议。
那个老匹夫可比狐狸还狡猾精明,这年头敢对他直接下手的人没有几个!
“就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吕不韦昨晚不知奉了什么急召进宫,足足待了一夜,直到今早天一亮才回府,没想到就在咸阳宫与相国府这一小段路上出了变故……”公子涯的亲信说道,“据暗哨说,行刺者被当场活捉,是个女刺客。”
“那个老匹夫如何了?”这才是公子涯关心的重点。
“吕不韦倒是安然无恙,不过……”那名亲信想了想,“不过那个女刺客挺奇怪的,一般来说杀手行刺失败便会当即自尽,可是那女人非但没有自尽,反而当场对吕不韦大骂不止,说什么自己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这个卑鄙小人。”
“哦?竟有此事?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刺客啊……”公子涯意味深长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里闪过精光,“人现在关在哪儿?”
“就羁押在天牢,听候发落呢。”
公子涯遂起身:“走,去天牢看看。”
公子涯少时参加过长平之战,在嬴姓宗族里也算得上是能力卓著之人,甚至一度是王位的热门人选。
然而,最终他还是败给了嬴子楚。那个流落他国多年、本已淡出了人们记忆的质子,却出其不意地杀了出来,给所有人都来了个措手不及……而扶植嬴子楚的人,便是吕不韦。
自那次夺嫡败北后,他不光注定与王位无缘,而且从此吕不韦在朝堂上处处压他一头,宗室的势力已完全不能与之相匹敌。
因此,公子涯更是恨极了吕不韦,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相国府的一举一动,企图揪出对方的疏漏或把柄,奈何吕不韦一向行事何其精明谨慎,怎么会让人轻易拿住把柄?
以往公子涯再怎样费尽心思,也不过是枉费精力罢了,但是这一次他感觉不一般……
或许这是个扳倒吕不韦的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大司寇,您这边请!”牢头将公子涯引到牢房,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半躺在地上,带着镣铐,脸朝墙壁,腿上和身上皆血迹斑斑,显然刚刚受过刑。
“就是她……”牢头指着那名女子,说道。
公子涯站在牢房门口,开口道:“你就是行刺吕相之人?叫什么名字?”
“赵慕华。”
那女子话音刚落,牢头便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当朝太后的名讳!”
“太后?”女子微微抬头,嗤笑了一声,“你们尊贵无上的太后,不过是当年吕不韦府上的一名歌舞姬罢了!”
“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刚才那几十鞭挨少了是吧?!”牢头说着又要拿鞭子,公子涯让他先退下,自己则单独进入牢房内。
“你刚刚说太后是吕相府上的歌舞姬,究竟是何意?行刺朝臣再加上诬蔑太后,按律是要被车裂的。”
公子涯说完,面前的女子不屑地笑了笑:“你们以为我怕死吗?我隐忍了二十年,为的就是今朝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吕不韦那奸贼,为我赵家二十三口报仇雪恨,只可惜苍天无眼……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已无话可说。”
公子涯表面上神色平静、波澜不惊,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
眼前这个衣衫破烂,首如飞蓬的女囚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粗鄙妇人,然而只交流了几句,他便发现此女谈吐不俗,绝非寻常村妇。
想到这里,他假意摆出一副公正之态:“我乃秦国的大司寇。听你的口气,似是有极大的冤情,而且与吕相有关。你放心,大秦乃法度之邦,王族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论处,何况朝臣官吏?你若信得过我,尽管据实告知于我。若你所讲属实,不管是何人,都将按律严惩不贷。”
那女子打量了公子涯片刻,最终决定相信此人一回,毕竟此时的她已无任何退路。
“我所说之事字字句句皆属实,如今垂帘听政的赵太后根本不是赵国商贾赵豪之女,她的名字和身份都是冒用了我的,我才是真正的赵慕华。”
女子讲到这,公子涯忍不住打断:“荒谬!二十年前,赵家遭到山贼洗劫屠戮,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赵豪的女儿还是被先王和吕相救出来的。这位赵氏孤女感念先王救命之恩,遂以身相许,这可是当年邯郸城里的一段佳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