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对姬丹的了解,对方怎么可能放下苦心谋划的一切,放下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便不是他的丹儿了……
可他为何还要苦笑?
为何这三天里的每一日每一夜甚至每一刻每一瞬都忍不住思绪辗转,满心期待?
明知是注定的结果,还期待什么呢?!
身后响起脚步声,稳健而有力。
嬴政也不转身,依旧定定地看着倒映在湖中的明月:“樊於期,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很笨?”
“王上何出此言……”听到他的声音,樊於期脚步一顿,随即又抬步上前,走到嬴政身旁靠后的位置。
嬴政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子投向湖心,平静的水面被打破,玉盘似的圆月碎成无数个浮动跳跃的光点,随着击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不多时,湖面又恢复了平滑如镜。
“你看,这湖水就像镜面似的,即使被石子打破了平静,也很快能恢复如前。但如果是真正的镜子碎了,即使有最好的工匠来修复,镜面上也会留下难以消除的裂纹。可偏偏很多时候,人的感情远没有一面镜子来得坚固……何况,镜子损坏了还可以修复,感情若受了伤,还能恢复如初么?”嬴政指着眼前沉寂的湖水,眼睛却望着湖心的方向。
“属下愚钝,只知…若一心相许,便倾尽全心,纵使最后为情所困、所伤,依然甘之如饴,不悔此生。”
嬴政一怔,终于转过身看他:“我以为你从不说这些情爱之言……”
樊於期略一低头,嘴角笑意浅淡:“属下见识浅薄,王上勿要怪罪。”
“我知,你是一个钟情的人。”
一声长叹,道不尽心绪的百转千回。
因为钟情,所以深情因为深情,所以长情……
嬴政甚至有些羡慕樊於期,死别不一定坏过生离,纵然阴阳相隔,却能心意相通。
“王上早些歇息吧……虽然天气回暖,湖边总归寒凉。”若说樊於期先前还不甚在意,那么嬴政刚刚那番话无疑让他心中的猜想印证得七七八八。
能让他的王如此心绪不宁,甚至可以左右其情绪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月光如水、如漪、如练,清丽的银辉遍洒湖畔四周。
有清风阵阵自湖心吹来,带来丝丝缕缕的草木香。
她,终究不会来了……
嬴政缓缓闭上双目,一头墨发随风轻扬。
翌日。
天一亮,嬴政便命令部下打点行装立即启程回咸阳,像是一刻也不愿在这儿多待,可怜杨端和早饭还没吃两口就被樊於期唤去准备马匹和马车。
昨儿个还是前儿个不还说不急不急么……杨副将表示心里苦,却只能憋着,乖乖去牵马。
一行人乔装成商队浩浩荡荡出发了,临近傍晚便到了齐赵边境最后一个镇子。
“王上,前面有家客舍,不若前去歇息一晚?”樊於期人高马大,又骑在马背上,远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嬴政欣然应允,今日从清晨开始几乎是马不停蹄赶路,此刻确实疲乏得很。
和樊於期并辔而行的杨端和一听说有地方住,原先心里的那点小憋屈当即烟消云散……住客舍便意味着好饭好菜和热水澡,就说嘛,王上还是体恤他们的!
众人很快在客舍入住,嬴政在房里用热水洗了脸,出来时只见晚饭已端上桌。
“樊卫尉动作够快的嘛!”一眼望过去,但见桌案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式,嬴政很自然地想到是樊於期点的菜。
然而,樊於期的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这些饭菜……不是属下点的。”
“不是你?”
见大家的目光纷纷转向自己,杨端和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也不是我。”
樊於期拿出银针在每一盘菜肴里试毒,他一向警惕性极高,虽说只是一顿饭,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饭菜没有问题。”半晌后,他收回银针。
“本来就没问题。这年头,谁下毒会明着下?大惊小怪……八成是店小二上错菜了,把别人的端给了我们。”杨端和嚷嚷着刚捧起碗,却被樊於期拍了下脑袋。
“就你话多!王上还没动筷呢……”
杨端和只好又将碗筷放下,巴巴地望向嬴政。
王上赶紧下令啊,兄弟们都等着开吃呢!万一被小二发现上错了菜,又撤走了可不就错失一个吃白食的良机?
嬴政终于开口:“把店小二找来。”
杨端和欲哭无泪,看来这顿白食是吃不成了。
店小二很快过来,被问及这一桌菜是怎么回事时,他解释道:“客官放心,没有点错。这些菜啊,是楼上雅间里的一位姑娘特意为你们点的。”
“姑娘?”嬴政与樊於期互相对望。
紧接着,樊於期扔给小二一串钱币:“劳烦你带我们去见见她。”
“这……”小二不知该不该答应,然而多少顾忌对方人多势众又携带兵器,只好勉强应承下来。
杨端和与众护卫一起留下楼下饭厅,樊於期和嬴政跟着小二来到二楼,敲响了雅间的门。
须臾之后,房门从两边缓缓拉开,一位身着蓝白碎花曲裾的女子映入眼帘,略施粉黛,巧笑倩兮:“阿政,别来无恙……”
日常同情樊大大。请客吃饭的神秘小姐姐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下章有肉渣出没,我知道你们期待很久了……